珠花见丫头翠儿去了这么久仍不见回来,正准备亲自过去瞧瞧。却恰巧遇到一男丁带着步摇走来。只见步摇强打精神站到门口,身上裹一件对襟蓝色菊花缎面斗篷,衬托出一种冷艳的凄美之色。珠花看到姐姐仍是当年的风姿绰约,可眼底眉梢却多了一股幽怨之色。
珠花看到步摇,上前拥住姐姐,在这离家大院见着娘家姐姐,由内而外的欢喜雀跃。秦步摇见着妹妹,可就悲从中来,将多日来的委屈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哭啊,姐姐,你得急死妹妹啊。”珠花抱住泣不成声的姐姐,一脸的焦虑,她晃动着姐姐的手臂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步摇的哭声里,她回忆起了当年姐妹俩都没出嫁的时候,两人时常结伴去看戏,去诗社。姐妹二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深受瞩目的焦点,久之得了“秦家姊妹花”的雅号。那种风花雪月无忧无虑的日子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两位骄傲的大小姐,如今各位人妻,自己的丈夫至今革命未归,扔下她一个人在离家受尽委屈,而姐姐秦步摇自从嫁入吕府,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终日郁郁寡欢。想到这里,竟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人生无常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十之八九”。珠花终于理解了这句俗语的意境,想必定是一位年长的智者受尽一声的磨难后,悟出的哲理。
这时,翠儿受审归来,袖子擦抹着鼻涕眼泪的跑回了屋。珠花松开抱住步摇的胳膊,走近翠儿跟前,看到翠儿的脸明显的红肿,左耳朵成了茄子色。她心疼的揽过翠儿的头,抚摸着。翠儿将事情原委说给珠花听。珠花安慰着说“翠儿,丢了金钗是小,别往心里去。”
翠儿呜咽着说“不是的,不是的,少奶奶,他们根本不相信你,二太太和大少奶奶她们计划着要与你作对,你为什么还要对她们那么好,呜呜呜”。
步摇听到这里,气愤愤的说“珠花,她们怎么可以合起伙来欺负你啊。妹妹,我好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再也回不去了。”步摇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来自梦境,一场不能醒来的噩梦。
“翠儿,你先回自己房间,脸上做做冷敷,我和姐姐叙叙旧。”翠儿答应着退下。步摇这才将前因后果对珠花一五一十的讲述。珠花听罢,瞪大了眼睛说“难道?难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并不知道?”步摇点点头,又慌忙的摇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吕家的孩子,那天我给元厚服下了合欢散,接生婆说那天准能怀上孩子的。呜呜呜”
珠花轻轻拍打着姐姐的脊背,安慰着伤心欲绝的步摇说“你别难过了,只要孩子是吕家后代就好。家医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可是,已经过了十天,我好害怕,好害怕他将这件事说出去。”步摇揪心的痛呈现在脸上。珠花思索片刻决定让姐姐留下来。暂时留在离府,躲避家医。步摇别无办法,只能点头答应。珠花身边有了步摇作伴,甚是欢喜。
姐俩正说着话,却忽听院外嚎啕声一片,姐妹俩慌忙来到院子,却听到婉儿跳井的消息,见家眷们唉声叹气的流着泪,家医正在为昏厥在地的吕管家救治。她叹息着这么年轻的婉儿却遭此厄运。
萍香哀伤的回到屋,毕竟主仆一场,婉儿去了,怎能不令她伤心。放出藏匿在厨子里的混蛋哥哥,恨不得说出实情,替婉儿讨回公道。可是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让哥哥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了出去。
毕竟只是一丫环,几日后,将婉儿的亲人招来,给了些许银两也就打发了。
秦大太太处理完婉儿的事这才想起秦步摇已来府上多日。离秦俩家本是世交,大太太听说步摇来府上小住,自是欢天喜地。不管步摇在吕元厚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在外人眼里,她秦步摇可是嫁给了赫赫有名的将军之子。如今的秦步摇在离大太太眼里,可是贵人登门啊。
大太太琢磨着前些时日因丢失金条的事端,误解连累了珠花,如今见着珠花有心要挽留姐姐,自是加倍的应承下来。“好好好,只要步摇乐意,娘巴不得你们姐俩长长团聚在这里那。”大太太欢喜的看着眼泪尚未干涸的步摇。
“步摇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大太太关心的问。
“娘,我姐姐是因为有孕在身,没什么大碍。”大太太闻讯,命吕管家好生照应着,该怎么滋补营养的,一概不许缺乏。吕管家强装笑颜,无可奈何的答应着。
“娘,今天这么多的菜,能吃的了吗?这不是浪费嘛。”晚饭席间,萍香看到桌上的丰盛宴席,露出不悦之色。
步摇看了看珠花,珠花会意的冲步摇笑了笑,开口说“娘,步摇又不是外人,以后不要添加这么多菜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是为娘的一片心。步摇啊,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大太太甚为欢喜的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似黛玉的步摇。
“大家快看,我们步摇像谁啊?这柳眉杏眼像不像林黛玉啊?”大太太话一出口,二太太放下碗筷,未语先咳,丫环赶紧递过了一杯温水。二太太押了一口才笑道“是啊是啊,正像红楼梦里形容的葬花仙女林黛玉的花容月貌啊。”
步摇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吃着饭。萍香歪头看了一眼秦步摇,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第二天,大太太和步摇聊着天,步摇说起过去在娘家的日子,露出久违的天真快乐表情,说“那个时候啊,和妹妹珠花常常逃学出去看戏呢。”眼神里是对过往的无限留恋。
大太太也是个好乐呵的人,只是近一年实在是家里家外的事一桩接一桩的发生,令她应接不暇,无心提起兴致去戏园子。今天听得步摇绘声绘色的讲说,勾起了看戏的热忱。当下决定备轿陪同秦家俩姐妹一同去戏园子。
珠花拉着姐姐的手回屋子换衣裳,步摇兴奋的脸上激荡起红润的光泽,像个天真的少女般欢快,她坐到珠花的红木梳妆台前,照着镜中人,梳理着头发,脸上擦上淡淡的胭脂。珠花却不像姐姐这般兴奋,姐姐自小是戏迷,多愁善感总是怀有天真的个性。而这个年幼与姐姐一岁的珠花,其个性却比姐姐稳重安静的多,也就多了一分淡然,少了一分对于风花雪月的向往与热情。
今天纯粹是为了让姐姐放飞心情,给阴霾的天空增添一抹彩虹般的亮丽之色。看到步摇快乐的梳妆打扮着,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日子,姐姐只要去戏园子,总要慎重的择衣装扮。姐姐曾说这是戏中戏,把自己想象成为戏中人,当然要有戏中人的装扮。那个时候的珠花相形之下像个情窦未开的小毛丫头,不懂姐姐的心境。此时此刻,珠花终于懂得女人的那份对美丽的珍藏与向往。
三人同坐马车去戏园,临走时交待了二太太要照顾好萍香,有对萍香说“你身子尚未复原,好生在家静养。”萍香答应着,看着姐妹俩欢天喜地的随大娘走出大院,心头的醋意再次燃烧“这秦家姐妹真有一手,个个是小妖精,大娘被哄得团团转,哼。”
二太太同样心怀不满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她们倒是好不快活逍遥自在啊,咱们娘俩凭什么就得没日没夜的守着这个家寸步不离的”
“是啊,娘,凭什么大娘的媳妇就要另眼相看,凭什么李延柏就可以弃这个家于不顾,凭什么延续就要整日操劳,在矿上没日没夜的盯着。”萍香越说越气,一脚将地上的皮球踢飞。
这时,志儿跑过来看到落入池塘的皮球,飞跑着去捡拾。随后追来的奶娘惊叫着喊“快拦住小少爷,快拦住小少爷。”萍香惊恐的看着志儿朝着池塘跑去,大声呼叫着。小胖闻声从对面跑来,看到小少爷跑到池塘边,伸出手去摸浮在水面上的皮球。小胖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将志儿腾空抱起。
萍香从小胖手中接过孩子,哭着说“我忘不了你,你救了志儿一命,我不会忘记你的。”小胖憨憨的笑了两声,挠了挠头。
奶娘自是少不了奚落和巴掌。自知失职,只能低头任凭发落。“再出什么差错,看我不撕烂了你的皮。”萍香不解气对着奶娘的背影继续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