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香每天食欲不振,哭哭啼啼,让这个离家二太太无可奈何,毕竟萍香眼下正怀着延续的孩子,这样下去,定是对胎儿不利。怎奈好言相劝,萍香反而变本加厉,越发哭的伤心“娘,我娘家如今只有哥哥一个人了,哥哥的债尚未还清,要哥哥偿命啊。”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这几年我这里也积攒下一些银两,拿去用吧。”二太太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递给媳妇。
萍香接过这红色的小包裹自是千恩万谢。“娘,我哥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因没有份正当差事,如果能在矿上某个事做,哥哥定能自此收心。”
“这个啊,你亲自去问你爹吧。”二太太与萍香一起走在去往祠堂的路上。
萍香和二太太每天定时在离家的祠堂,诵经念佛。萍香正有孕在身,非但不感恩与大太太的仁厚之心,对她从轻发落。每天来到这点着烛火祠堂的同时,总是带着一腔不满,无心悔过。
“娘,我这身子越来越沉,每天来到这里,心情越来越糟,你说会不会对孩子不利啊?”萍香正与婆婆走往后院祠堂的路上。
“你呀,正是有孕在身,才更需要在佛祖面前真心悔改呢。”二太太扶住媳妇迈过台阶。
“娘,你不觉的自从珠花嫁进咱们离家,咱们家事事都不顺,先是延柏离家出走,又是煤矿塌方,家里总是接二连三的生出事端。”萍香停住脚步,站在祠堂门口看着婆婆。
二太太听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动。是啊,媳妇说的不假,以前的日子太太平平,相安无事,可自从珠花进了门,确实发生太多不愉快的事。
“娘,眼下我正怀有身孕,你说这丧门星秦珠花会不会将晦气沾染到这胎儿身上啊。”萍香看到自己的话将婆婆打动,心中暗喜,继续说道。
二太太赶紧抬手放到媳妇唇边,紧张的说“呸呸呸,这好端端的可不要乱说,佛祖会庇佑咱们一家老小平安的呀。”
萍香叹了口气,挽住婆婆“娘,我何尝不巴望着咱们家太平啊,可是有这珠花存在,怕是与咱们离家犯克啊。”两人说着话,迈进祠堂,两人达成了共识,在佛祖面前许下了愿望,一心一意请求佛祖铲除珠花。
晌午十分,萍香与大娘二娘同桌吃饭。大太太将三岁的孙子志儿,喜滋滋的揽在怀里“我们志儿啊,长大了一定要做大事,不能像你这个没见识的赌鬼舅舅。”
萍香听了,十分不悦,本来想借着大娘的嘴,提出哥哥想要在矿上谋职位的事。这么一来又将话咽了回去,改口说“娘,志儿还小,大人的事还是不要影响到孩子。”
“你娘还知道提到舅舅不是好事啊,能是非分明就好喽。”大太太的嘴巴一向得理不饶人。这也是让萍香嫁进离府多年,与大娘仍然疏远的原因,在她眼里,远不及自个儿的婆婆离家二太太,更为投缘。
饭后,萍香回屋躺着歇息,丫环悄声走进前说“大少奶奶,志儿的舅舅在离府后门外候着,急着见您那。”
萍香蹭的起身提上鞋子,匆忙裹了件水绿色提花缎面斗篷来到后院门外。见了哥哥是又气又恼又心疼“哥,你可害惨了你妹妹啊。喏,这是还赌债的钱,以后咱们兄妹各走各的路,不要再来找我。”说着将红色绣包递给哥哥,转身就要离去。
这赌鬼哥哥接过钱,扑通可就跪在了这冰天雪地的土坷垃地上,两道八字眉上下跳动着“妹妹,妹妹,哥知道错了,看在死去爹娘的份上,原谅我吧。”
萍香听到哥哥的话,一阵揪心的痛。只要提到爹娘她就会想起娘临终前的嘱托和衰老的容颜。回转过身看着哥哥祈求的眼神,内心一阵绞痛。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哥,你若真心悔过,那跟我去离家矿上踏踏实实的工作,从此戒掉赌博。”
“好好,妹妹我听你的,听你的。”八字眉在萍香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脸欲哭无泪的痛心悔过的表情。
萍香回头对身边的丫环说“去备马车,去矿上。”
“大少奶奶,不可以啊,这么冷的天,你有孕在身,出了差错我可担待不起啊。”丫环屏拼命的摇着头说。
萍香正欲开口,不想哥哥先开了腔冲着丫头没好气的说“让你去,你就去,敢和主子顶嘴,不想活了?”八字眉说完,摇头晃脑看着战战兢兢低头不语的丫环。
萍香拍了一下丫环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说“去吧,出了事我自己担着和你无关。”
丫头只好遵照主子的吩咐备了马车,又取了厚厚的棉被围在车棚后座,搀扶着萍香坐进轿子,八字眉随后准备跟着妹妹坐进车棚,却又回头瞥了一眼丫头,这才看到这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他顿生爱怜之意。他伸出手摸了一下丫环的脸蛋,转头对萍香说“妹妹,让这丫头跟了我吧,给我做媳妇”。
丫头惊慌的避开八字眉,“少奶奶不可以,不可以啊。”丫头捂着被八字眉摸过的脸,惊恐万状。
萍香怒斥了哥哥一声,命驾车的离家男丁,快马加鞭的赶往矿上。
马车疾驰在空旷的马路上,晴朗的天空此时渐渐阴沉下来,萍香敞开车棚遮挡的咖啡色小帘,飘摇着的雪片在眼前纷纷扬扬,放眼望去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萍香回想起多年前与哥哥上山采摘雪莲的一幕。
同样是这茫茫雪色,为了能医好娘的病,哥哥毫不犹豫的踏上这座雪山。萍香在山下等待着上山采雪莲,脚底差点落空,摔下悬崖的哥哥。哥哥终于握住了一朵鲜艳的雪莲花,回到山下时手上已是鲜血淋漓。就是这样的冰冷天空,萍香手里紧握着这朵来之不易的雪莲花与哥哥抱头痛哭。
“娘啊,您泉下有知,我与哥哥不会让您失望。”萍香喃喃自语的说着。
八字眉早已歪斜在车棚里,打着呼噜睡过去,丝毫听不见感受不到妹妹此刻的复杂心绪。
马儿踩着雪路艰难的爬过了陡峭的山坡,眼前出现一片畅通无阻的林荫小道,一路下沿几千米的路途就要到达目的地。马儿哒哒哒轻快的踩着雪地,下沿的路不需要消耗体力,马儿似乎感受到了轻松,脚底是有节奏的马蹄声。
八字眉经过一路的酣睡,睁开眼看到身旁的妹妹蜷缩在斗篷里正迷糊着。八字眉撩开轿帘,看到车夫背对着自己,身上裹了一层寒霜,正悠闲的点起了寒烟。八字眉一阵怒火说道“你还有心抽烟?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告诉你,这要是冻坏我妹子,能担当的起吗你?
离家车夫毫无思想准备,一路冻得缩手缩脚,眼看就近矿场,松了口气,才点着旱烟不想却挨了骂。于是气愤愤的朝着马儿挥舞起了鞭子,驾驾驾。刚刚松弛下来的马儿,在鞭子的挥舞中,嘶鸣着。加紧了速度,呼呼生风的沿着下坡扬起了蹄子奔跑着。
马儿纵蹄驰骋踩踏着积雪,沿着右转弯的斜坡一路狂奔,马鬃毛上雪花四溅,这时两旁的树荫下,横窜出一条野狗,一阵风似地冲着马儿窜过来。马儿前蹄腾空跃起,仰天嘶鸣,马车随之歪倒路旁。
车内打着瞌睡的萍香觉得一阵震天摇动,啊的惊呼一声,栽倒在地。萍相的哥哥因脑袋探出车外,顺势甩到雪地上。
车夫躺在地上哎哟的叫着,痛的起不了身。八字眉的手严重擦伤,沾满血污。他挣扎着爬起身,像歪倒在路面的车棚走过去“妹妹,萍香,萍香。”八字眉撩开车帘,看到妹妹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八字眉摇晃着妹妹的肩膀,看到雪白的地面上渗出血迹,正一股股的由腰间部位发散开来。“不好啦,不好啦。来人啊来人啊。”八字眉惊恐的瞪大双眼,撕破喉咙的叫嚷。
萍香微微睁开双目,微弱的声音说“别喊了,不会有人的,快扶我起来。”
八字眉意识到妹妹腰下部位流出的血意味着什么,腹中的孩子怕是难保。八字眉扭曲着脸部肌肉,眼泪鼻涕混合一起。
车夫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晃了两晃,嗷嗷的咕哝着“少奶奶,少奶奶,你没事吧,啊?”
“你******抢死啊你,我妹妹若有个好歹,我让你陪葬。”八字眉撅起地包天的嘴巴,朝着车夫踹了一脚。车夫刚站稳的身子再次跌坐在雪地里。
“肚子好痛,好痛。”这时依然躺在地上的萍香微弱的发出声音。
“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八字眉哭着将妹妹的身子怀抱起来,马儿歪倒在坑洼的泥地里,满身泥泞,被车夫拽起。
马儿再次上路,嗒嗒的马蹄声缓慢无力的敲击着地面。萍香被哥哥怀抱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