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语气略有不屑,说:“宫里的人看你是个下人,被打了两下你想讨点药,别人正眼都不瞧你,还骂你两句活该,还让你快滚,你想要与其说理,人家还骂你脑子进水,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人,还把自己当娘娘不成?这宫里尽是这些人。”
她只觉有点累,泛了泛眼,叹声道:“王爷与我说了那么多宫中的事,就像我曾经也深处宫中一样,让我深知这宫里偏偏这样的人,才能在这宫里活得长,如若不是这样的人,只怕早被人给踩死了。”一时再无他话,闭眼沉睡过去。
傍晚时分,玉儿已匆匆忙忙回来,婉清‘虚’了一声,她还是听到声响,醒来笑说:“玉儿回来了。”
玉儿上前蹲下,低声说:“李公公说陛下今晚会来掖廷,应是要在九华殿面见各位采女,有可能会选小姐侍寝,让小姐提前准备着。”
她忙问:“那此前命你找人要的东西可有弄到?”
玉儿不安瞅她,伸手从衣服内侧,取出一小巧白玉梅花瓶,递到她面前:“在这里。”她伸手去接时,玉儿却又拿了回去,不安又道,“可是太医说不可多吃。”她含笑明白,玉儿才肯给她。
婉清疑惑问:“小姐,这是什么?”
她起身未回,取了一颗服下,婉清拿起瓶子细闻,玉儿给她倒好水,她含水咽下缓气,婉清已是微惊,沉声问:“这东西可是防止有喜的?”玉儿点头,婉清惊恐道,“可是这东西,也可能会让小姐将来怀不上孩子的。”
玉儿忙说:“太医说不多吃,是没有问题的。”
婉清瞪向玉儿:“我还没说你呢,你敢拿这东西来给小姐吃,就不怕害了小姐?”
她缓缓坐下道:“不怪她,是我刚才让她想办法弄的。”
玉儿低声无辜又说:“小姐是顾忌此前皇后有一胎滑了,小姐刚入宫还不了解宫里情况,在这样不熟悉的情况下,要是不一小心有了,那指不定比皇后更难走,还不如提前早早的准备,何况这药可不容易求到,抓到了可是要死人的。”婉清沉下思量,也就不再多说。
随后,李春果真接到圣意,刘肇真要在九华殿面见采女们,李春命人将此事一一告之其它采女后,大家便开始盛妆打扮。她稍稍点缀了一些,不张扬也不失体面,以免让陛下觉得对其不敬。
走出厢房,迎面走来一位绝美佳人,就是那位少出门的吕采女,当真是一幅花容月貌,柔情绰态,我见犹怜之色,在众位采女中也及为出眼,年龄却是最为年长,应是要比刘庆要年长几岁。
吕采女经过她身边时,含笑给她屈了一礼,嫌和有礼而不失柔雅,在两宫婢的簇拥下走出了院子。
玉儿嘀咕了一句:“原来吕采女长得这么美,可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婉清笑说:“只要是漂亮的女子,你还不是都说好像见过。”
玉儿不服嘟嘴,她笑笑,带着两人准备跟上时,刘灵从侧面出来,浅浅含笑的向她迎来,快步走到她旁边,温言笑说:“当初姐姐进来时,妹妹还当是哪家采女是这般与众不同,不想原来是高密元侯邓禹邓大人的孙女,蔓儿妹妹性子一向直,此前并非有意冒犯,还请邓小姐将来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微笑回:“刘采女多心了,邓绥不会往心里去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就好。”
刘灵松了一口气,笑说:“那就好。”顿了顿道,“这宫里不易立敌,要不然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别像吕采女一样躲在屋里,蔓儿最不喜欢这样的人,觉得其骄柔作做假得很。”
她浅浅含笑:“不是每个人的性子都是一样的,像韩采女那样的率真的性子固然是好,瞅着让人欢喜也讨人喜欢,可毕竟这里在宫里,谨慎点是好的,吕采女的性子邓绥倒是喜欢,淡淡而来浮枊而往,不争不喜不怒好相处。”
刘灵灿灿一笑道:“这倒是。”
对面的冯婉婵走了出来,走着走着突然摔倒了,旁边的宫婢将冯婉婵扶了起来,可是看冯婉婵那样子,似乎是脚扭伤了,她与刘灵本想上前,可是看景凤离冯婉婵最近,又见景凤忙跑过去问侯,这才与刘灵做罢,随即与刘灵走出了院子。
一出院门就看到远处的韩蔓儿在等着,她见韩蔓儿看到她后面带尴尬之色,而且脸上的色也不太好,旁边两宫婢的衣裳也不太对劲,似乎与谁有过拉扯,这才屈礼独自离去。
春风夹着寒风吹来,拂在脸上略感冰冷,四周春色之景蓄势待发,树枝发了芽,露出浅浅崭新之色,甚是养人眼目。
不一会儿,转了一个弯,她便到了院子外的亭阁处,抬头看到吕梦音的两宫婢,正扶着吕梦音坐下,在远处不知道细细碎碎地说着什么,只是她远远就见吕梦音脸色并不太好,头发也有一丝凌乱。
玉儿与婉清也甚是疑惑,她想了一下便上前,走近一看竟然发现吕梦音脸上,有着一个巴掌印,惊讶问:“吕采女这巴掌印是——?”
旁边的宫婢低声插话回:“韩采女刚才打的。”
吕梦音低声不悦低呵:“英珠。”
英珠惶恐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挑舌头。”
吕梦音收回怒色,温婉一笑,忙对她笑说:“无碍,刚才我这两个宫婢与韩采女的两个宫婢闹着玩,结果不想动起了手,我与韩采女上前去阻止,韩采女动手要打自己那宫婢,我看过错也不在那两人身上,上前将那宫婢拉开时,不想韩采女一巴掌就打我脸上了。”
另一宫婢突然跪了下来,咬唇回:“吕采女,事由云珠惹来,云珠请吕采女责罚。”
吕梦音看了两宫婢一眼,细声道:“算了,都起来吧,这事本也不是你们的错。”
云珠起身收回不安的神色,安然退回吕梦音身侧,英珠咬牙不甘退下,瞅着吕梦音脸上那巴掌印,她忧心问:“可是你现在这样,还能去九华殿吗?”
吕梦音嫣然一笑,无关紧要般笑说:“看来是去不成了,烦请邓采女帮我与掖廷令大人说一声。”
她凝了凝眉,猜测问:“吕采女可是不愿见陛下?”
吕梦音难色一白,她心下了然,笑笑回:“你放心吧,邓绥明白的,吕采女好生歇着。”
吕梦音缓回神笑回:“谢谢。”
她与婉清、玉儿离开,再出一道石拱门,玉儿真真地说:“小姐,奴婢一定见过这吕采女,奴婢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她含笑问:“那你是在哪见过?可想得起来?”玉儿按住头极其认真去想,她笑说,“算了,暂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指不定等你不想时反倒记起来了。”
玉儿点头:“嗯,小姐说得对。”
她抬头,就瞅见远处掖廷令左丞择吉,中间立着一个稍长的公公,她猜想一定就是掖廷令,掖廷令左侧立着一莫约与择吉年龄相仿的公公,想必就是掖廷令右丞了。掖廷令之下分别就是左右丞两位,与永巷令左右丞官位平起平坐,这些管事者此前由士人掌职,从光武帝开始这些人便是太监掌职。
掖廷令见她出来便上前迎来,恭敬揖礼笑说:“奴才掖廷令择安见过邓采女。”
她屈礼温言细回:“邓绥见过掖廷令大人。”
掖廷令择安站直了身子,恭敬又道:“此前奴才本该亲自去接邓采女的,因一时被太后唤去抽不开身,又怕让邓采女您久等,这才命了择吉前往,还望邓采女莫要怪罪奴才。”
她忙回:“不敢。”顿了顿才说,“吕采女身子略有不适,托我转告公公,她恐怕不能前往九华殿了。”
掖廷令择安示意了然,侧眸看了她身后一眼,她便知道景凤、冯婉婵、刘灵、韩蔓儿也纷纷走来,择安方才回礼笑说:“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谢邓采女传话。”
她转而笑问:“敢问公公本名叫什么?”
择安笑回:“入了宫就该忘了本,一切以宫中为首,一切以陛下为重,本名不要也罢。”择安如此说后,她便不好多说,身后的几人也已纷纷步至身侧。
一行人随着掖廷令择安到了九华殿,殿外珠玉长廊,玉砌石栏,雕梁画栋,壁画参天甚是惹人眼,几名宫婢以及随行的公公纷纷留至殿外,采女们徐徐进殿。她抬头就见刘肇坐在殿内龙榻之上,已退去一身的朝装,着一身略显舒适的锦衣黄色外袍,正侧身倚在龙榻之上闭目养神。
择安上前恭敬的给刘肇揖了一礼,又在刘肇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
刘肇听后懒懒将眸睁开,抬起眸子扫视了她们一眼,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从上面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下,她一动也不敢动,刘肇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语调甚是温和笑问:“自你来后朕有去过掖廷署想看望你,你可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