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眸中诧异,不想她将问题转丢了过去,缓下神来却甚是欣慰一笑,说:“二哥暂时什么也不明白,只知道妹妹是陷进去拨不出来了,不管是千乘王也好,清河王也好,还是当今陛下,妹妹现在是想退也退不出来了,但是二哥想提醒妹妹一些事。”
她疑惑,二哥抬头瞅她,眸中略含警醒之意:“郑众被调回宫中,相信妹妹一定知道了,可与此同时清河王那丙舍死了一个奴婢,想必这事妹妹还不曾知道吧!”
她微怔,忙回:“不曾得知。”遂问,“不知二哥此话是为何意?”
二哥缓缓起身,沉步往前走去,立在远处绯青色石台前,低沉提醒:“听说那个奴婢叫白凌,有人说她是被自己的姐姐白荷所杀,可是白荷杀白凌没有理由与证据,只是不管是她杀还是自杀,这里面定是有些事情存在的,毕竟她俩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她心下思量,白凌?白荷?瞬间明白原由,却不由得寒意袭来,入驱心间深处,缓下淡淡道:“这两人妹妹见过,虽是从宫里出来的,可是却对清河王忠心不二,对清河王的忠心也不像是假的。”刘庆再何等的与人不争,可刘庆向来就心如明镜,他自然会收笼丙舍内人的心,将那些向着太后的人收为已用。
二哥摇了摇头,幽幽道:“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看的。”
她凝眉问:“那该如何看?”
二哥语气低沉,似有三分触动,淡淡道:“人连自己心都控制不好,就别妄想掌控自己的幸福,当人盲目跟着心走时,人就会变得痴傻,才会看事看人看得不够透彻,本能早些发现的事,就是因这些未及时发现,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二哥想提醒妹妹,妹妹该留意的或许是陛下,而不是别人。”
她泛了泛眸,心中泛起疑惑,唯有问:“二哥为何让妹妹这般留意陛下?可是有什么察觉之事?”
二哥侧过身来凝视着她解释:“此前许多事二哥并未细想,可今日陛下竟与济南王、千乘王在私下相聚,二哥就知陛下心智不是朝堂上那般看似孩童,现下二哥也不管他们之间私谋什么事,但二哥与妙仁的事,是因为陛下的一句戏言所至,陛下那话最好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陛下才真是令人不得不惧。”
她了然二哥意思,二哥担心他们被刘肇使绊子,含笑说:“陛下年不过十三,即便再有谋略也不是这般厉害,要不然他今日出来定会有所安排,怎么这般轻易让人给行刺了,二哥可能——。”
二哥微怔,不信问:“陛下被人行刺了?”她点头,二哥凝眉,喃喃自问,“难道是我太高估陛下了?”顿了顿道,“或许陛下也没二哥想的那么厉害,按你讲的毕竟年少,即便是从小在算计与勾心斗角的地方活下来,也应该——可是——。”
她不安问:“陛下说了什么话?让二哥与妙仁姐姐变成这样?”
二哥俊秀的脸泛白,背过身去久久方才道:“算了,过去了,不提这事了,总之,二哥只说一点,陛下与太傅在众人面前,表现出那一幅刻意讨好、假意殷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那么当今的这个天子,本就不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她又何尝不知,幽幽提醒:“二哥所说亦是在理,太傅与陛下给咱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可同样,现下要活着的人纵然对太后不满,但为保一身平安也只有忍气吞声,毕竟活着总比什么都强,谁又不是表象呢?谁又没带面具呢?”
二哥无奈一笑:“你说得没有错,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命,家人的命也要顾着。”遂沉声道,“对了,此前太后与刘畅之事,在京都下闹得火热,太后一直没有抓到这背后之人,前两日太后训了清河王后,还在朝中再次提起这事时,语气里有几分怀疑是陛下与太傅所为。”
她微愣,不安问:“太后怀疑陛下与太傅?”
二哥含笑应:“是。”
她笑说:“此前妹妹也怀疑过,甚至在想陛下调郑众入宫,别是也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如果连这等事也能发现,陛下就当真如二哥讲的令人不得不惧,可今日妹妹斗胆试探过陛下,问过陛下郑众之事,妹妹没有理由再相信这些是陛下做的,要说这些是太傅在背后所为,妹妹倒是有几分相信。”
二哥疑惑问:“被调回宫的郑众?与他有何相关?”
她略感为难道:“此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麻烦。”
二哥甚是不在意笑回:“算了,那二哥就不为难你了。”抬眸含笑提醒,“只望妹妹今日的试探,别是引火烧身就好,陛下在朝堂上装样子,为何在你面前就不装样子,你问话他为何一定会如实回,可你敢试探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令他恼怒之事,因为他毕竟是天子。”
她微怔,不自然一笑道:“陛下应不是像窦太后一样,喜欢掌控着所有人,妹妹想来应是不会吧?再来妹妹本意也不是对陛下不敬。”
二哥似笑非笑,反问:“那陛下有没有这样觉得?”
她不安泛了泛眸,缓下忙屈礼道:“谢二哥提醒,下次妹妹会解释的,二哥早些安歇,妹妹也回房了。”二哥浅浅一笑,她便离开二哥房间。
次日刘肇称病未上朝,一切事由暂由太后处理,同时太后派窦家人在京都下寻人,拿着一张千乘王提供的蒙面画像,看到男子就往男子脸上一盖,觉得有些像就抓了进去。一时间人心恍恍,加上母亲对她的不理睬,她也不敢再次出府,她深知风平浪静下实则波涛汹涌,刘肇遇刺实在不同寻常,如果刘肇长久不不醒,定会京下大乱,也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大半月过去,寒风渐渐偶尔袭来,时常晃动着天迹晴明,刘庆几次想要入宫都被阻止,永元元年(89年)冬十月,刘肇的病情渐好,开始处理朝政,依旧以太后为首,她在房内一个人把玩着棋子,婉清急急忙忙回屋,惊恐道:“小姐,阜陵王薨了。”
她微愣,喃喃自问:“陛下醒后发生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事?”遂问,“阜陵王怎的薨了?”
婉清不安道:“奴婢也是刚才听闻是昨日薨的,赶在窦家带人去阜陵王府前。”
她不安道:“看来陛下的被刺之事是与三王有关。”
玉儿匆匆忙忙的回来,带来了信道:“小姐,这是奴婢发现的信。”
她拿来一看,上面写着‘完败,勿惊,无风,勿念,若进宫死不认’。
她面忧凝眉,不安说:“父亲说过善用兵者,先要虑败,善用谋者,要懂虑后,只望这后面真要如他所言无风才好。”
正如刘庆所讲的那般,京都之下依旧平静无常,可谓真算是无风,只是伴着阜陵王刘延的薨后没多久,刘伉、刘庆以及其它皇子,纷纷被叫至宫中秘事,后来还叫去了父亲、中山王刘焉、济南王刘康、太傅邓彪、司徒袁安、司空任魄等人。
风爆仿佛就要来临,宛如琼华一闪,似天惊一震,划过大地走出烟雾,府中众人异是隐约感觉到不安,父亲还未回来韩明便跑来了邓府,小七带着韩明到她厢房,瞅着韩明一脸焦急,惶恐不安的模样,玉儿不安问:“王爷是不是出事了?”
韩明不安摇头,瞅着她小声回:“王爷暂时没出事,只是——只是王爷入宫前吩咐过奴才,午后王爷要是还未回府,就让奴才对小姐说,太后派人来找小姐,小姐面见太后一定要认死去丙舍是游玩,其它的相信小姐知道怎么处理了。”
她微怔,韩明见她了然,这便转身离开,她微怔坐下,头一回这般恐惧,婉如黑夜而来的使者,驱散着人心间最深处的暖流。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可能会一点查觉都没有?或许是他们太过自信了。
婉清在一旁劝说:“小姐,或许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小姐自己先别慌了神。”
她何尝不知道不能慌了神,婉清的话才说完,远处檀月已是匆匆忙忙赶来,缓着气说:“小姐,宫里有人来请小姐入宫。”她狠狠闭眼,此次终是躲不过,努力压下神色,跟着宫里的人硬着头皮入了宫。
她无心欣赏宫殿的宏伟壮丽,亦无心赏悦飞榭亭阁,更无心细悦着宫内朱栏玉彻,坐在桥内努力让自己静心,永安宫外一众人跪着,她随着前来太监的相迎,入了永安宫后就跪了下来。
备注: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译:月亮出来亮皎皎,月下美人更俊俏。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月出》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诗经·国风·王风·采葛》译:采蒿的姑娘,一天看不见,犹似三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