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正殿便是中和殿,殿外琼楼玉宇、飞檐走壁,殿内珠玉贝琅,富丽堂皇,那碧玉觞、翡翠盘、金足樽层层叠放,酒如泉、食如画,袅袅人群依礼而跪。
父亲、袁安大人、各位王爷等人,皆是礼跪于前方,连着还有舞修公主、平邑公主、以及几位年少皇子,她抬眸不安瞅向那凤仪万千,婉如出水芙蓉却透着雍荣华贵的太后,娇秀的面容透着一股不厉而溢的阴寒,令人视之则惧,她身子不由颤颤发抖。
太后凤榻旁便是气息奄奄的刘肇,苍白俊朗的脸上浮出几丝无力,太后瞅着她嘴角浅笑,凤眸一扬,温声含笑问:“知道哀家叫你来的用意吗?”她抱着身子僵硬摇头。
父亲忙插话解释:“太后,臣女头一回面见太后,怕是对太后威仪有所惧怕,应是吓到了。”
太后凤眸浅浅一扬,不温不火瞅着父亲笑问:“哀家难道看不出来吗?”父亲不安垂头,太后转而盯向她,温和一笑又问,“你自己来说去了几次清河王的丙舍,私下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事?”
她接到了朝明的信,知道应当死咬不承认,可瞅着太后那双含笑的眸,可深处却透着阴寒的光,身子不由颤抖异常,就像那日两小孩死在她面前,惧怕让身子不由颤抖起来一样,咬着唇眼泪不由得就落了下来,只知道摇头,只知道原来害怕是这般的恐惧。
太后凤眸一动,恼怒起身,扬手砸了旁边香铭,厉声道:“哀家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哀家就饶你不死。”
她移动着身子往后退,刘肇略显苍白的脸上,映着想起来的神色,太后看到后忙去扶,温言劝说:“皇帝好好坐着,伤还没有好全,要是让伤口裂开了,就难以愈合了。”
刘肇神色无力一笑说:“母后别担心,儿子现下没事。”瞅向她时,眸中有几分嘲弄之色,“倒是看她吓得已无了二魂三魄,这样胆小如鼠的人,儿子瞅着与后宫中的愚昧宫婢并无两样,此前还真是高看了她。”
太后凝眉看来,凤眸扫过一股杀意,父亲低声不安提醒:“绥儿,你快如实回太后的话呀。”
她一怔,稳下心神来忙回:“回——回太后,绥儿——绥儿确实是有去看清河王,那——那是因为绥儿与王爷认识,大家——大家一向都说太后不喜欢——清河王,绥儿怕太后——太后生气,所以得知王爷生病后,确实是悄悄去见过。”
太后‘哦’了一声,语气有所缓和,刚坐下刘肇却厉声动怒问:“悄悄前去,不知太后会更不高兴吗?”
她忙回:“绥儿也——。”
刘肇不悦打断:“母后,她是看到白荷在此就说悄悄前去,不能这样饶过她,一定要惩罚她才行。”
太后打量着刘肇神色,却突然畅然一笑,眸眼一动问:“皇儿嘴上说她与宫中的宫婢并无两样,其实心底还是不高兴她悄悄去看清河王,对吧?”
刘肇脸一僵,尴尬一笑,侧开身唤:“蔡伦,扶朕回去。”蔡伦上前,不安瞅向太后。
太后欲要说话,邓彪叩头忙说:“陛下,太后,依臣之见,邓训的七女儿虽如白荷讲的那样,确实有私下入丙舍,这事说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陛下此前遇刺之事至今未寻到线索,还有阜陵王的死,这其中总是有些许不对。”
刘肇忙道:“对,母后,要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谋夺母亲送到孩儿手里的大汉江山,孩儿这次命大是亏婧儿挡了一刀,下回可就没有那么好命,现下窦宪舅父又在外北伐,要是有人真想要趁虚而入,那孩儿与母后当真是孤立无援了。”她微愣,婧儿?
太后阴冷一笑,语气有几分不屑说:“不会孤立无援的。”一双精如鹰的眸子徐徐扫过。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她顺着刘肇脚头所指的方向,看到了藏在白荷对面的青裳衣角,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心神一震,太后让她来还摆了局?妄想辩解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心头一股冷汗流下,好在刚才的话并没有虚假,要不然定会有祸事,不由得心力不支趴在地上。
众人面面相虚,刘肇嘴角微扬,缓下淡淡说:“母后,孩儿有些不适,先回了。”
太后‘嗯。’了一声,冷下声来说:“这事是得再好好查查,蔡伦,你先扶陛下回去休息。”
蔡伦:“诺。”
刘肇随蔡伦离开后,太后瞅着她眸目一动,转而扬声又道:“邓训,你教女无方,来人,拉下去打三百大板。”她一怔,三百大板不就是要人的命吗?
袁安不安忙劝:“太后请三思啊,邓大人纵是教女无方,可是七——。”
济南王瞅了她一眼,那眸中有着提示,遂又对袁安厉呵:“太后赏罚分明,司徒大人休得胡乱阻饶。”
邓彪不安忙说:“太后,邓大人虽有过,可是请念在邓大人立了不少战功,对太后向来恭敬,邓家对太后亦是忠心耿耿的份上,这次就饶过邓训大人吧!何况绥儿去丙舍只不过是去看望清河王,并无其它的意思,还请太后明鉴啊!”
太后浅浅一笑,瞅向她问:“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已是了然济南王刚才的提示,缓下心中寒意泣泣问:“太后——太后,如果绥儿告诉太后一个秘密,太后能饶过家父吗?”
太后微微一笑,淡淡道:“看你说的是否是哀家想听的。”
她指着远处的白荷说:“这个人绥儿确实是在丙舍见过。”太后微笑点头,她续说,“可她一定也见过济南王带着人去丙舍,当时济南王——。”
邓训出声怒呵:“绥儿,住嘴,不可乱说,济南王可是你能随意——。”
她泣声打断:“父亲,绥儿说的是实话。”
太后神情甚是满意,不温不火说:“嗯,你确实是说了实话。”遂笑问,“那你可晓济南王想做什么?”
她擦掉眼泪回:“济南王带了一个人给清河王认识,那人便是此前从邓府里出去的人,绥儿还得知她原来是牟平侯的女儿耿姬。”
太后摆了摆手,笑问:“是不是她?”耿姬从背后屏风后徐徐走出,她目瞪口呆,真是一点也没有想错,随后点头,想着济南王刚才的眼神,心中一切再次无比肯定。
济南王确实心有不轨,刘肇遇刺一事绝不可能是阜陵王干的,济南王即便想顺太后的意除废太子,可是一找准机会就会想用废太子搬倒太后,废太子不听使唤那就用当今天子来搬倒太后,谁让当今太后只有刘肇一个儿子。
刘肇刚才在提醒她屏风后有人,又说了一些提醒太后的话,让太后明白济南王此前即便真顺太后的意想除清河王,同样济南王也有意反过来对付太后,她见过济南王与陛下在刘伉私下相聚,刘肇现下都怀疑济南王,济南王就没了刘肇这个靠山,那济南王就只有抱稳太后这只脚,因而刚才眼神就不得不提醒她,只要将事往他身上拉就是,反正那事也本就是太后此前的用意。
从一开始,一切皆是局,她一点也没有担心错,济南王老奸巨滑,顺太后之心而为,实则另有私心,在背后另行算计着。
太后再次摆了摆手,耿姬与白荷相继离开,太后一双眸子透着冰冷的寒光,问:“那清河王有说什么?”
她打量刘庆一眼,见刘庆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紧紧捏着袖子,泣声问:“太后,如果绥儿说假话,太后会不会怪罪?”
太后微怔,一笑说:“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假话,先说来哀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