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时已是三日午后,睁开眼来发现宫内什么人也没有。下了床,冯婉婵正急匆匆迎上来,瞅着她不安问:“绥儿你可还好?”
她勉强点头,心里隐约担心着浩儿的安危,便问:“浩儿呢?”
冯婉婵微怔之余忙拉过她手,三分不安温声劝道:“绥儿你要节哀。”
她明明心底里隐约有猜测过,可是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想去找个人问问浩儿在哪里,可是结果原来永远不可能是喜剧,不由得遗坐下来眼泪翻涌而出。
冯婉婵不安唤:“绥儿。”
她泛开眸子望了望天,努力将眼泪挤回去,深吸了口气嘲弄沙哑道:“如今真的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冯婉婵心下酸涩,拉过她沙哑提醒:“你还有玉儿与我呢。”
她泛了泛眸勉强笑笑,双眸盈盈含泪问:“玉儿呢?”
冯婉婵瞅着她极为小心回:“玉儿一直晕迷未醒。”忙劝道,“不过你放心,有卫锋与青水照顾着,玉儿会没事的。”她见冯婉婵模样不对劲,也感觉不出哪是城不对,就瞅着冯婉婵不动,冯婉婵犹豫了片刻后不得不提醒,“你晕睡的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
她听后心中的酸涩顿时止住,瞅着冯婉婵疑惑问:“什么叫发生了很多事?”
冯婉婵皱着眉头似乌云密布,头大道:“这宫里并不是只有皇后的四皇子去了,还有那罗氏与傅氏、安氏也都各失一子,如今连——。”
她微怔之余忙凝眉追问:“如今连什么——?”
冯婉婵捂住额头头疼不已,缓了缓低声回:“如今——如今月华与月琴她们也都出事了。”
她一怔,捂住嘴不信自问:“怎么回事?”伸手忙将冯婉婵拉了起来。
冯婉婵缓了缓烦燥的神色,瞅着她沉声解释:“月华因痛失浩儿一直悲泣不鸣,这两天本来就精神有些不济,可今日清晨还吵着要去浩儿常玩的地方,月隐与月琴看拦不住也就只有带她去了,结果——。”
她抓住冯婉婵手不安追问:“结果怎么样了——?”
冯婉婵沉声道:“结果不小心失足跌进了水里,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大家猜测着可能尸体是冲出了宫外。”
她目瞪口呆,不能相信这样的事,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感觉一切就是一场梦,一场不痛不痒的恶梦,喃喃自问:“怎么会这样?”
冯婉婵脸色沉重解释:“宫里那条河道本就与宫外相连,听说很早以前是被人用铁门堵住,并在那里堆了许多石砖,大家也是在她失足落时发现河道被打开,这才——。”幽幽叹道,“唉,月华当时的情况本就糟糕,再来月华又是个弱女子不会一点武功,想要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依是无法承认这个事实,萧月华那是多好的人啊?为什么好人就总是不长命?喃喃自己问:“怎么会这样的?”突然惊醒过来,抬眸不安问,“月琴与月隐她们怎么样了?”
冯婉婵瞅着她不安解释:“月琴与月隐因看护月华不利,陛下说她俩明知月华情形不佳,还带着月华去河道无疑就是要杀了月华,动怒之下将两人给杀了还不许人——。”
她不信问:“什么?”
冯婉婵头大成一团,凝眉不安道:“我当时也阻止不——。”内疚三分之色缓下,怕她怨刘肇因而提醒,“陛下因宫里几名皇子一瞬间——一瞬间失去好几名爱子本就心情不佳,这事发生后我怎么劝也劝不住陛下,所以没能救下她俩人。”
她感觉还是很不真实,偏了偏头喃喃念道:“她们都死了?”这样的结果不在她的意料之内,简直就如突然翻涌而来的河流,令人措手不及,甚至冲击了浩儿死去的事实。
冯婉婵心下沉重闭眼,心寒道:“这个时候月琴与月隐的尸体怕是也被野兽给吃了。”
她失了心神,出神道:“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都死了?”瞅着地面嘲弄一笑,喃喃又问,“那河道下竟然还有门?这宫里有多少事是大多数人不能知道的?到底还有多少肮脏之事?”
冯婉婵幽幽道:“可不是,这宫里还有多少事是众人不知道的?如果不是月华的事,怕是都不会知道那下面有道门。”
她喃喃自问:“好好的那道门怎么会突然被人打开了?”
冯婉婵不安解释:“宫里人猜测可能是云晴干的,因为云晴至今也未能找到,郑众查出闻兴公主中毒之事,也确实了此事与云晴有关,即便未与云晴当面对质,可是有宫婢说云晴确实有那些东西,再经一查也查出云晴找谁要了那东西。”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脱口便接话道:“北匈奴阎氏。”冯婉婵微微一怔,不想她竟然会知道,她见冯婉婵的表情就知道了,闭眼沉声道,“果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冯婉婵忙宽劝道:“绥儿你放心,这会儿陛下已派人去抓阎氏,她逃不了的。”
她瞅着冯婉婵出神,幽幽提醒:“云晴如果不在了,阎氏怎么可能还在?除非她不想活了。”
冯婉婵听后心下沉重道:“这倒也是。”
她嘲弄道:“原来这宫里的事一发生,就是个连人难过的时间都不给的。”一件事一件事接踵而来,她此时竟然连本该为浩儿哭泣的感受都没有了。
冯婉婵瞅着她不安,紧了紧她的手再次劝道:“浩儿的事你不想也好,不想就不难过了。”
她嘲笑自问:“问题是有时间想吗?”
冯婉婵想着这宫里的一些事,也知眼下着实是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这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这时青竹已匆匆跑了进来,唤道:“贵人,阎氏已经被人带往宣室殿,贵人,您要前去看看吗?”
冯婉婵微怔,不想竟然没有逃?瞅着她问:“绥儿,你要去吗?”
她缓了缓复杂的情绪,起身凝色道:“邓绥也好奇为何阎氏会留下。”
宣室殿外失了子的妃嫔跪作一团,痛哭声响彻通天,各自嘴里唤着‘求陛下为我儿做主。’看这形势大家都知道此事与阎氏脱不了关系,四五人结伴成群的跪地痛哭,此情此景着实令她心下沉重。也就是说,如今宫里本有的十多名皇子,瞬间失去了快三分之一,不知刘肇此时何种心情。
她如今已是无力再哭,因为哭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冯婉婵瞅着那群人厉呵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嫌陛下不够心烦吗?赶紧的都给我回去。”众人唤着冯贵人,一幅不肯走的泣泣模样。
郑众不安出声劝道:“各位宫人美人还是请回吧,为小皇子准备后世才是眼下要事,请各位放心,陛下一定会为各小皇子做主的。”
那些人还不准备走,冯婉婵已是没了好脾气,冷下声来呵道:“还不快统统退下。”众人见冯婉婵眸中有了杀间,这才不安离去。
她与冯婉婵入殿时,不经意问:“皇后眼下如何?”
冯婉婵轻叹回:“一病不起。”顿了顿又忧道,“可是却把程云儿给关了起来。”她心下了然。婧儿如今是怪程云儿行了方便给她,不敢过多怪她的同时,直接就怪到程云儿身上了。
入了宣室殿,她便见到了远处的阎氏,阎氏只是坐在那里一语不发,刘肇却是一幅等着阎氏说话的表情,两人好像僵在那里了。
她与冯婉婵上前屈礼:“参见陛下。”
刘肇未理她俩只瞅着阎氏,冯婉婵拉她起来到了一旁坐下,瞅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阎氏,冯婉婵含笑提醒道:“婉婵虽知阎氏得陛下仁厚之举,被安置在宫中曾经就许诺绝不杀阎氏,可阎氏别以为陛下不杀别人就可以不杀阎氏,阎氏欲行不轨陛下不杀别人也是可以杀的。”
阎氏云淡风轻一笑说:“随便。”仿佛生死并不与已有关。
冯婉婵呛得:“你——。”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皇后病殃殃的冲了进来,看到阎氏就往前怒气冲天走去,下一秒已是狠狠打了一巴掌在阎氏脸上:“贱人,竟然是你背后害本宫皇儿。”阎氏被人打了脸,可是神情却是闻风不动,皇后顿时气得越发恼羞成怒,双手齐齐上手掐住了阎氏的脖子,厉声道,“本宫让你给皇儿陪葬。”
茹璋不安瞅了不发一言的刘肇一眼,上前赶紧拉开皇后:“娘娘,您息怒,这事陛下会处理的。”几翻拉扯之下,皇后本就身体虚弱,所以即便阎氏未动,皇后也倒在了地上。皇后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撑着身子痛哭,唤着孩子的名字,悲鸣之声在大殿宏扬,可以直入人心。
她见阎氏依是面无表情,准备说话时刘肇已是动怒呵道:“都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皇后微怔之余立即止住了泣声,只是低声坐在那里抽泣,刘肇英眸扫向阎氏,沉声问,“阎氏难道就忘了,阎氏有个重要的人在朕手里,敢害朕皇嗣此人也定是不留。”
阎氏嘲弄一笑,抬眸提醒:“看来陛下还不知道此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刘肇凌眉,阎氏一笑道,“看来不是陛下不知道,而是知道了还想瞒着阎氏。”她心下猜测,半年前?半年前可有何事发生?阎氏已是轻叹道,“也罢,早早的去了省得活受罪,能有大汉陛下的孩儿为我儿陪葬,倒也不亏。”
她明白过来,抬眸苦涩笑问:“阎氏留下来的目的,难道就是想要告诉我们这些?”阎氏微笑,她明白过来,阎氏当真是没想过要活。
刘肇隐忍怒气,紧紧捏起掌心,还未动怒前郑众匆匆进来,不安道:“陛下,那云晴又闯进来了。”阎氏一怔,郑众顿了顿屈着身子提醒,“不过周贵人已经去了,想必定会拿下这云晴,陛下不用担心。”
刘肇冷笑一声,有三分苦涩七分无奈道:“好大的胆子,她倒还敢跑回来送死。”
她与冯婉婵不安,冯婉婵示意茹璋带走皇后,皇后一直趴在地上沉默不语,茹璋小心上前唤道:“皇后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三皇子如今还需要您守在身边呢。”
皇后一怔想了起来,像得了失心疯般起身,嘴里只是喃喃念着:“对,对,对,安儿还等着本宫。”说罢已慢匆匆离开了宣室殿。
刘肇瞅着皇后的背影拧住了额头,缓下后扫了她一眼,见她亦是面色苍白,沉声道:“都回去吧。”
冯婉婵起身准备说话时,她瞅着阎氏不温不火道:“阎氏,邓绥想问一个问题。”冯婉婵不安瞅了刘肇一眼,刘肇并未有责怪之色,冯婉婵也就坐了下来。
阎氏依是不语,她嘲弄一笑,沉声又问:“三日前那场大火阎氏的人可有从中挑动?”阎氏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起身步至阎氏身侧,不温不火提醒,“阎氏不说,邓绥可以让阎氏后悔,阎氏你信不信?”
阎氏失声一笑,淡淡道:“奴家没有离宫,邓贵人也该知奴家就没有想过继续活下去,一个待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探下头直直瞅着阎氏的眼睛,含笑提醒:“阎氏还记得送给邓绥的那把琵琶吗?”阎氏瞅着她的眸中有几分凌乱,眉头微微皱起,她将阎氏的神情看进眼里,不由得失声一笑,她果然是没有想错,续道,“那琵琶阎氏曾经说过,是我大汉女子相赠之物,这位女子想必阎氏清楚。”
阎氏似乎想要看透她心中所想,看穿她是否真的知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双眸一动后缓下所有情绪,垂眸道:“邓贵人用这个作为要胁的条件,只怕是费尽了心机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皱了皱眉,沉声提醒:“邓绥并不要别的什么,只是想要阎氏一句话,只想知道三日前那场大火,可有阎氏的人从中挑动。”
阎氏不想她如此坚持此事,嘴角皮下动动道:“有。”
她瞅着阎氏不动,转身坐回冯婉婵身边,只道:“陛下,邓绥恳请留下。”
刘肇将她与阎氏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是头一回看到她这般阴寒的一面,皱了皱眉道:“那就留下来吧。”说罢给了郑众一个眼眼,冯婉婵瞅着她有些担心,却也伸手将她拉回身旁。
郑众明白了刘肇的意思,立即出去会不一会儿返了回来,欣喜道,“陛下,周贵人将这云晴给抓住了。”刘肇沉着脸点了点头,郑众扬声便唤,“带进来。”不一会儿,蔡伦就领着狼狈不堪的云晴进来,可是冷血却并未跟着进来。
云晴身上伤痕累累,神情却是冷峻,看到阎氏后已是忙唤:“阎氏。”
阎氏轻叹一声,语气有三分无奈道:“你回来做什么。”
云晴痛哭吼道:“阎氏不是说好一块走的吗?为什么要骗我?”
阎氏轻叹一声:“唉,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走了。”
云晴顿时痛哭,自责道:“格兰不该将小公子出事的事告诉给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