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头带着傻林子来到了杨毛儿所在的半地下室,傻林子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进门就东张西望。
杨毛儿问傻林子:“我让你盯着小涛,这两天他有没有什么动静?”
“小涛上他小相好那里去了。”傻林子用手一指,“就在三马路那边,下午去的,一直没出来。”傻林子踧踖不安地看着杨毛儿。
“下午什么时候到那里的?”杨毛儿的表情严肃,说话时的语速缓慢,用眼神牢牢地锁住傻林子的眼神。
“三点零五。”傻林子努力用眼神和表情来取得杨毛儿的信任。
杨毛儿转头看了看顺子,顺子说:“咱们到‘浴龙泉’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七分,当时我看手表了。”
杨毛儿转过头,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傻林子,问:“时间你能确定?”
“一点儿都不带差的,当时我就坐在他对面的面馆里,他到那里时我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傻林子盯着杨毛儿长满横肉的脸,不敢把目光移开半寸,他的眼神捕捉到了杨毛儿眼中的杀气。
“小涛是自己去的吗?”
“算小涛一共四个人,这两天小涛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带三四个人。”傻林子就像在做一道抢答题。
杨毛儿沉思了一下,又问:“小涛是开他的车去的吗?他身边的人你认识吗?”
“他们是开车去的,也是小涛的车,但车不是小涛开的,开车的是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和小涛在一起的那几个人里我只认识大川。以前小涛出门都是大川为他开车,但是今天大川也坐在车里,他却没有开车。”傻林子就像一部事先输入了详细答案的机器。
“小涛下车之后其他的人开车往哪边走了?”
“车停到那里大约六、七分钟后小涛才从车上下来,之后车向东开出不到二十米,又转头向西开去,我看到大川在车里用手机打电话。” 傻林子紧盯着杨毛儿的脸,就像一个刚刚交了答卷,然后在惴惴不安中等待老师下发成绩的学生。
杨毛儿眯缝着眼睛说:“行了,你走吧。”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三鬼头说:“三鬼头,你给傻林子拿五千块钱,让他犒劳犒劳手下的弟兄们。”
傻林子满脸堆笑地连连点头:“谢谢毛儿哥!谢谢毛儿哥!”接着对杨毛儿说:“毛儿哥这两天不知道是为什么,公安局的‘点子’都出来活动,在你旅馆附近转悠的也不少。”
杨毛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吧,有什么新消息马上通知我。”
傻林子跟在三鬼头的身后,欣欣然地离开了。
杨毛儿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顺子:“你认识大川吗?”
“不认识。”顺子摇摇头。
杨毛儿把大川的体貌特征向顺子形容了一遍,然后问顺子:“你觉得你在‘浴龙泉’二楼洗手间里见到的那个人是大川吗?”
顺子摇摇头说:“肯定不是。”
杨毛儿用深邃的目光看着顺子,对顺子说:“刚才傻林子说小涛的车向东开出不到二十米,之后又掉头向西开,从三马路那边顺着先锋路往西开,正好是去‘浴龙泉’方向。下午三点零五分的时候小涛的车停到三马路那边,再加上六、七分钟,也就是三点十分多一点。从三马路那边开车去‘浴龙泉’正常情况下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咱们到‘浴龙泉’的时候还不到三点半,那时小涛的车已经停在了‘浴龙泉’门口,说明小涛的车是从三马路那边直接去‘浴龙泉’的。小涛的车先是向东开出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才掉头向西开,这说明什么呢?”
“是临时决定去‘浴龙泉’的,有可能是刚接到咱们去‘浴龙泉’的消息。”顺子的眼神里隐藏着一股力量。
“嗯。”杨毛儿点点头,“当时车上有三个人,刺杀我的是五个人,但是那五个人里没有大川。大川在打电话,他在和谁通话?他是在接受命令,还是刚接到消息?或是在打电话找人?他如果是在接受命令,只能是小涛在命令他。但是如果小涛接到消息后,再打电话给大川,车子就不止开出二十米了。如果是小涛在下车前就安排好了,车子没必要又往东开出二十米后再调头,你说是不是?”杨毛儿说完看着顺子的眼睛。
“嗯。”顺子点点头,“照这么看,一定是小涛下车后,大川接到了咱们去‘浴龙泉’的消息,之后他又打电话找了至少三个人去的。”
“没错!这个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忠波给他的。咱们到达‘浴龙泉’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七分,从你家开车到‘浴龙泉’顶多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忠波和胜子走后也就能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咱们就出发了,由此推算,忠波有机会通风报信,时间也完全吻合。”
“这件事根本与小涛无关,有可能现在小涛还不知道大川带人去刺杀咱们,包括我爸遇害,都是大川干的!”顺子的目光里带着仇恨,就像一个牧羊人发现了一只藏在羊群里的狼。
“大川比他叔要阴险得多啊!他的想法很伟大,但是他会死得很惨。小涛现在还不知道他养了只狼崽子。”杨毛儿露出一脸的凶相。
小涛的车停在了他小相好的楼下,车里只有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人给小涛打过电话后,就下了车,走到楼门洞口等候小涛。片刻,小涛从楼门洞里走出来,问等他的那个人:“大川怎么没来?”
“川哥打电话说他昨晚喝多了,头疼,还在睡觉。”
“这个酒疯子!”小涛一脸无奈的表情。
两个人一起走到汽车旁,他的同伴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小涛钻进了汽车的后排。就在小涛刚要关车门时,一个人突然挡住了车门,硬邦邦的枪口顶在了小涛的脸上。那个人快速地钻进汽车里,用一只胳膊搂住小涛的脖子,手枪的枪管塞进了小涛的嘴里,使得他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从对面斜着急速驶来一辆面包车,还没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手里都端着猎枪。这两个人几步就跃到小涛的车前,其中一人用猎枪指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说:“下车。”
坐在小涛车里副驾驶位置上的人打开车门,下了车。手里端着猎枪的人将猎枪顶在他的腰上说:“上面包车。”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面包车。
另一个端着猎枪的人上了小涛的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用猎枪顶在司机的右肋下说:“开车,跟着前面的那辆面包车。”面包车调转车头向刚才驶来的方向快速驶去,小涛的车跟着面包车后面。
在杨毛儿的砖厂院里靠北大墙处有三间砖房,其中一间是仓库,另外两间是杨毛儿用来养狗的房子,一进屋一股狗尿骚味。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地上零散地放着几把椅子,墙边是一只悬起来的没有上盖的狗笼子,里面有几只狗崽子正哼哼唧唧地拥挤在一起。
杨毛儿和顺子坐在屋里闲聊,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淡定自若,三鬼头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门口,另一间屋子里有两个年轻人在看锁在笼子里的狗。两辆汽车驶进砖厂,停在养狗的房子边,小涛从汽车里钻出来,被人用枪顶着后脑海。胜子从面包车上下来,手里拎着猎枪,面无表情地站在车旁,用冷酷的目光盯着正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
杨毛儿和顺子都听到了门外汽车的声音,两个人谁也没有站起来,连向窗外看一眼都没有。小涛阔步走进屋子,指着杨毛儿大声骂:“杨毛儿你******不讲究!说好是三天时间我给你个解释,今天才第二天,现在你跟我玩儿这等损招儿,你还是不是人?你这算什么能耐?”小涛一脸怒气。
杨毛儿没理小涛,小涛的另外两个同伙陆续走进屋里,杨毛儿问胜子:“怎么没有大川?就他们三个人?”
“嗯。”胜子撇着嘴,点了点头。
杨毛儿略带沉思地晃了晃脑袋,指着小涛的两个同伙对顺子说:“你看看有没有你昨天在‘浴龙泉’的洗手间里见到的那个人。”
顺子看了一眼跟随小涛走进来的那两个人,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是他。”
杨毛儿指着他面前的一把椅子,对刚才顺子指认的那个人说:“你过来,坐在这儿。”然后又对小涛说:“你也找个地方坐吧。”杨毛儿的语气平和,但是气势却像一个战胜者在面对他的俘虏。
“你别跟我整这一套,赶快,怎么把我拉来的,怎么把我送回去。”小涛挥舞着一只手,对杨毛儿大声喊叫着。
杨毛儿突然变了脸,腾地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手里拿着手枪的那个人身边,抢过那个人手里的手枪,对准小涛的脑袋说:“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今天我先废了你!”
三鬼头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将杨毛儿端着枪的手向上一抬,一声枪响,子弹打入了杨毛儿对面斜上方的墙里。
小涛的同伙吓得脸色煞白,小涛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杨毛儿,一脸既委屈又恐惧的表情,像个刚刚服下了致其不能发音的药丸的傻子。
“毛儿哥别激动,别激动。”三鬼头用两只手握着杨毛儿拿枪的手,小心谨慎地将杨毛儿的手慢慢按下,杨毛儿的眼里还在冒着怒气。
杨毛儿手里拎着枪,转头看着站在墙边的小涛的那个同伙儿,那个人被吓得筋骨瑟缩。杨毛儿对他说:“你走吧,我今天就和小涛算账,跟你没关系。”
那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用一双受惊的眼睛看着杨毛儿,然后又快速地瞥了小涛一眼。
“让你走呢,你没听见啊?你******聋啊?”胜子端起手中的猎枪,指着那个人说。
这一回那个人反应过来了,转身两步就跨出屋门,然后一边向砖厂外跑,一边不断回头望。杨毛儿将枪口顶在顺子在‘浴龙泉’的洗手间里看到的那个人的头上,然后转头问小涛:“这是你养的狗?”
“他叫小国——我的司机,才给我开了两天的车,大川介绍来的,对我忠心耿耿。”小涛已经威风扫地,说话时显得谨慎多了,说完之后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对你忠心耿耿?哼哼!才给你开了两天的车你就看出他对你忠心耿耿来了?”杨毛儿冷笑着问小涛,小涛没有回答,一脸狼狈的样子。
杨毛儿用手枪用力地顶小国的头,将小国的头顶得向一侧歪去,然后略歪着头问小国:“你对大川也忠心耿耿吧?”
小国没有说话,紧闭着嘴,耷拉着眼皮,一动都不动,他的心里素质明显要高过刚才跑出屋子的那个人。杨毛儿放下了手里的枪,坐回原位,用另一只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对小国说:“来,坐这里,咱俩唠唠。”杨毛儿说话时的样子就像一个随时都可能要杀人的暴君。
小国按杨毛儿的指示坐下了,三鬼头为小涛搬过一把椅子,小涛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谨小慎微地问杨毛儿:“你刚才说我想要你的命,我啥时候说过这话啊?谁跟你说的?”
杨毛儿没理小涛,他知道小涛在温柔乡里迷醉了一夜,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昨天下午在浴龙泉洗浴里发生的一切。杨毛儿通过对小国的盘问,得知小国是在一个外号叫粪叉子的人家里耍钱时认识的忠波和大川,忠波输了十几万,现在还欠大川的钱。
杨毛儿抬起头看了一眼三鬼头说:“你去吧。”
三鬼头转身走出屋子,片刻,屋外传来了三鬼头开车离开砖厂的声音。杨毛儿继续向小国问话,顺子坐在一旁眉头紧锁,小涛也侧耳倾听,表情严肃。
小国用机智巧妙的解释取得了杨毛儿和小涛的信任,他告诉杨毛儿他以前不熟悉大川,不知道大川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他认识顺子,在洗浴中心的洗手间里是他故意用眼神给顺子传递信号。不管小国说的是真是假,杨毛儿对小国的印象不坏,杨毛儿一向喜欢像小国这样临危不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