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杨树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条六车道的大街横贯杨树镇,这条街是杨树镇新建的一条街,也是最长、最宽的一条街,取名先锋路。在先锋路的两侧,新建的和在建的高楼拔地而起。
三鬼头、胜子、狄老鬼都住上了楼房,这全得归功于杨毛儿。郝瘸子也住上了楼房,是一楼,窗上贴着两个字——修鞋。一辆拉达轿车停在郝瘸子家窗下,这是杨毛儿给顺子买的车。顺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不愿再读书,杨毛儿通过关系在防火检查站给顺子找了份工作,顺子还没上半年班就不干了,非得要自己做生意。杨毛儿多次劝说顺子,让顺子安安稳稳地工作,可是顺子都不听,最后杨毛儿没有办法,只好把顺子留在自己身边,让他协助自己管理生意。
在百货商场附近成立了一个劳务市场,由杨毛儿负责管理,一边是求职人员,一边是雇主,杨毛儿成了大中介公司,从中收取中介费用。杨毛儿还在山下开办了一家砖厂,效益也十分不错。火锅店还照常营业,只是不在那里放赌局了,杨毛儿在先锋路附近开了一家旅馆,取名“吉祥旅馆”,在旅馆里专门打造了一个房间,用来放赌局。
三鬼头和胜子成为杨毛儿的两大保镖,进出都跟在杨毛儿身边。忠波和小海成为杨毛儿的左膀右臂,绝大多数的生意都由他俩来管理,杨毛儿已经成为杨树镇一手遮天的人物,在黑白两道上叱咤风云。
杨毛儿和小娟没有登记结婚,用杨毛儿的话说,就是“无照驾驶”。小娟不同意和杨毛儿登记结婚,原因是算命的说她克夫,她不想让失去丈夫的悲剧重演。
李大疙瘩和二满沟继续做他们自己的生意,小涛开办了一家水泥厂,财富迅速增长,已经不是曾经跟在杨毛儿屁股后边跑的那个小涛了。小涛借助他爸爸的权利,迅速成长为杨树镇上称霸一方的人物,在黑白两道上都足以和杨毛儿抗衡。
春雨大酒店是杨树镇上新开业的一家酒店,开业刚刚三天,生意火爆。杨毛儿、顺子、三鬼头、胜子、小海五个人坐在春雨大酒店的包房里推杯换盏。三鬼头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说完走出了包房。
小海给杨毛儿斟满了一杯酒,对杨毛儿说:“小涛回来了,昨天下午回来的。”
“我知道。”杨毛儿面无表情。
“他没找你?”
“没有。他找你了?”杨毛儿反问小海,之后用半个眼球看着小海。
“没有。”小海摇摇头,显得很诚实。
“不用理他。”杨毛儿说完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来,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小涛想和杨毛儿合伙儿干一项建筑工程,杨毛儿不想干,之后小涛想向杨毛儿借一百三十万块砖,承诺等工程结束后,按现在的市价每块砖加一毛钱利息给杨毛儿,杨毛儿说得考虑一下。之后小涛去澳门玩儿了半个月,刚刚回来。
酒店的走廊里传来吵闹声,有一个人在大声叫骂喧哗,杨毛儿看了一眼胜子,胜子像个弹簧,迅速起身拉开包房的门,走了出去。片刻,顺子和三鬼头推门进来,对杨毛儿说:“有个服务员端着菜和包房里出来的客人撞了个满怀,把客人的衣服弄脏了,客人不依不饶。”
杨毛儿点点头,然后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说完走出了包房。
杨毛儿看到在酒店走廊通往洗手间的路上,有五个人聚在一起,有一个年轻男客人还在大声叫骂喧哗,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同伴。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女人,应该是酒店的经理,在不断向客人道歉,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女服务员,也在不断向客人赔礼。在那个年轻男人的对面,还有一个女服务员,贴着墙站着,低着头不断抹眼泪。
杨毛儿走过去,那个大声叫骂喧哗的年轻男人向杨毛儿点点头,不再叫骂,但是仍在吵嚷。杨毛儿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在和他打招呼,但是杨毛儿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杨毛儿看到这个人的衬衣袖子上有一大块污渍,站在墙边的那个女服务员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哭得战战兢兢。
杨毛儿笑了,对站在他对面的女经理说:“给客人敬道菜,敬几瓶啤酒不就完了吗?这点小事儿!”
女经理面带微笑,连连点头,那个年轻男人不再吵嚷,和他身后的同伴向洗手间方向走去。胜子跟了过来,站在杨毛儿身后。杨毛儿歪头看着那个正在哭泣的女服务员,小女孩哭得像个泪人,杨毛儿不禁心生怜悯。女服务员抬起头,忽闪着一双泪洗过的大眼睛,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对杨毛儿说:“谢谢你大哥!”
“行了!行了!别哭了,哭得都不漂亮了!”杨毛儿说话时的语气就像一个父亲刚刚原谅了自己犯了错误的女儿。
女服务员还在抹眼泪,一脸委屈。杨毛儿向洗手间走去,胜子转身回了包房。
杨毛儿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刚才挨骂的那个女服务员独自站在洗手间的门旁哭泣,似乎哭得比刚才还要伤心。杨毛儿走到她跟前,带着怜悯的语气问:“怎么还在哭啊?”
女服务员低头不语。
“我跟你说话呢!”杨毛儿显得有些不耐烦。
女服务员依旧低着头,一边哭泣,一边低声说:“经理不让我干了,我这三天白干了,经理说是试用期,没有工资。”
“你叫什么名字?”杨毛儿的语气里充满了关怀,眼里偶尔闪过一丝疼爱。
“我叫小芳。”
一个女服务员从楼梯口方向匆匆走过来,走到杨毛儿和小芳跟前,微笑着向杨毛儿点点头,然后对小芳说:“别哭了,一会儿下去好好求求经理,等经理过了气头也许就不撵你走了。”走过来的这个女服务员是小芳的表姐。
杨毛儿用平静的语气对走过来的女服务员说:“你去把经理找来,我跟她谈谈。”
杨毛儿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刚才的那个女经理和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那个中年男人趋步走到杨毛儿跟前,伸出一只手,和杨毛儿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杨毛儿认识这个人,他是这个酒店的老板,是绿海大酒店老板的弟弟,名字叫刘富强。
“承蒙杨兄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啊!您在哪间房里吃饭?”刘富强眯缝着眼睛,满脸堆笑。
“和朋友吃顿便饭,在306房间,一会儿你过去吧?咱们喝两杯。”杨毛儿就像一个首次来访的首脑。
“好!好!”刘富强连连点头。
杨毛儿松开了刘富强的手,看了一眼在一旁哭泣的小芳,然后微笑着对刘富强说:“我妹子,年龄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哦——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放心,在我这儿就像在她自己家一样。”刘富强露出一脸诡秘的笑,笑得像个阴谋家。
刘富强一直把杨毛儿送到他吃饭的包房里,和顺子等几个人打过招呼,又敬了在座的人一杯啤酒后才走。
几个人酒足饭饱后,前去结账的三鬼头回来对杨毛儿说:“前台小姐说刘富强交代过,咱们今天的消费免单。”
杨毛儿微笑着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刘富强啊!”
几个人走出酒店的包房,小芳等在酒店的走廊里,见杨毛儿和几个人走过来,便迎了上去,对杨毛儿说:“谢谢你,大哥!”小芳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涩,湿润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杨毛儿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美丽的小脸蛋儿上,一双尚红肿的大眼睛,甚是可爱。杨毛儿微笑着对小芳说:“小芳!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怎么样?经理没开除你把?”
“谢谢你,大哥!”小芳笑得很腼腆。
“怎么谢我啊?请我吃顿饭吧?”杨毛儿的语气里略带一点挑逗。
“好啊!”在小芳的微笑里充满了一个女孩的天真。
杨毛儿举起自己手里的大哥大手机,对小芳说:“给我打电话吧!”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了小芳。小芳掏出笔,将杨毛儿的手机号码记在自己的手上。
“再见!”杨毛儿向小芳挥挥手,然后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向楼梯口走去,胜子等在楼梯口,其他的人都已经下楼去了。
杨毛儿走下了楼梯,一个男服务员凑到小芳跟前,用带着神秘的语气小声问小芳:“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芳瞟了他一眼,一脸神气地说:“我知道!我表姐都告诉我了。”说完得意地向酒店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精心设计每一个人的人生,让人无法超越。就像缘分这个东西,总是来得很突然,经常会改变一个人的现状,甚至使得人生的路说变就变。
顺子开车送小海回家,三鬼头发动了丰田轿车,杨毛儿和胜子坐在丰田轿车的后座位上。三鬼头一边开车,一边问杨毛儿:“毛儿哥你知道刚才在酒店里吵闹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认识。”杨毛儿显得漫不经心。
“是杜老狠儿的侄子,就是被你打死的那个杜老狠儿。”
“哦——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好像认识我。”杨毛儿说完呵呵地笑。
“这小子名字叫杜云川,都叫他大川,曾经也是杨树镇上的一个小太岁,六年前他把人打成重残后逃了。大约半年前小涛拿钱把这事摆平,他才回来,现在他跟着小涛混,已成为小涛的得力助手。”
“小涛曾经和他关系不错吗?”杨毛儿开始关心起这个话题。
“上学时他俩都是我下一届的学生,小涛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我和大川全是连初中都没读完那伙儿的。那时小涛老实,于海生管他管得严,小涛和大川根本不在一起玩儿,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一般。”
“小涛这两年混得不错,背后还有他老爷子在给他撑着,如果他俩以前关系好的话,大川早就回来了。现在小涛把大川找回来,并且把他‘洗干净’,看来小涛是想玩儿带腥味儿的啊!”在杨毛儿深邃的眼睛里放射出难以琢磨的目光。
“嗯,毛儿哥你说得对。”三鬼头一边开车,一边点头,胜子在一旁洗耳恭听。
“哈……”杨毛儿一阵大笑,“老杜家挺出人才啊!”
三鬼头和胜子都跟着笑起来,丰田轿车在夜幕下向杨毛儿家驶去。
杜云川的到来打破了杨树镇的宁静,春风得意的杨毛儿还不知道,杜云川是颗妖星。宿命不可逃,杨毛儿的人生注定是要毁在杜家人手里的,最终还是杜家人,将双手粘满鲜血、狡诈凶残的杨毛儿送上了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