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儿和二十几个人一字排开地坐在杨树林旁的土岗上，远远地望到杨毛儿和四个人向这边走过来。黄四儿哈哈大笑，因为他看出来其中有一个人是狄老鬼，狄老鬼的那两步走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黄四儿站了起来，坐在他左右的二十多人也都站了起来，这时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大约相距七八米远，杨毛儿停住了脚步，狄老鬼的腿有点软，想尽量站在三鬼头身后，又怕被人笑话。
“黄四儿，听说你找我，这不晌不夜的，不是想要请我吃饭吧？怎么还都带着‘家伙’？”杨毛儿表现出他那一贯的不屑一顾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放射出连恶鬼都不愿去接受的目光。
黄四儿上前两步，笑着对杨毛儿说：“杨毛儿啊！你是真没人还是假没人啊？这狄老鬼都当兵使了？哈……”黄四儿说完哈哈大笑，他身后的人有认识狄老鬼的都在哈哈大笑。
杨毛儿也笑了，回头对狄老鬼说：“老鬼，看看这里有没有昨天暗算你的人，你上去砍他两刀，拿他开开光。”狄老鬼的脸色有些难看，似笑非笑，明显看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对面的黄四儿哈哈大笑：“老鬼啊老鬼，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杨毛儿有意抬举你，可惜你不是那块料啊！”黄四儿说完突然间没了笑容，对杨毛儿说：“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是管你要人，我的人没了。”
“哼哼！”杨毛儿冷笑一声，“黄四儿啊！你是不是今天中午睡魇着了？你的人没了，怎么能管我要人呢？我又没给你老人家看着。”
黄四儿身后的一个人走上前，端起猎枪对准杨毛儿说：“你再他妈废话，我一枪崩了你。”小泉也端起猎枪，对着刚才说话的这个人，小宇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黄四儿身后的二十几个人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猎枪，都越过黄四儿向杨毛儿靠拢过来。杨毛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放射着凶光。
黄四儿大声说：“等会儿。”他的人都站住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按下了对准杨毛儿的那把猎枪的枪口，然后用手指了指小泉，小泉也放下了猎枪。黄四儿对杨毛儿说：“你别跟我装傻了，老根儿和冯二呢？你告诉我，我今天给你留个全尸。”
“你没去问问大刚啊？有可能他知道你要找的那两个人在哪儿。”杨毛儿说完歪着脑袋哈哈大笑，显得很轻松，而警惕的眼睛里却始终放着凶光。
杨毛儿的话激怒了黄四儿，他对杨毛儿破口大骂，他身边的人一起举起武器，朝着杨毛儿蜂拥而上。杨毛儿突然把风衣往后一甩，露出微型冲锋枪，伴随着一阵枪声，一排子弹将地上的土打起老高。冲上来的人中，有反应快的掉头就跑，反应慢的愣在了原地。刚才端起猎枪对准杨毛儿的那个人，在微型冲锋枪声中抱着大腿坐在地上大叫着，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大腿上，鲜血已经从他的裤子里渗了出来。
小宇早就瞄准了刚才端起猎枪的那个人，当黄四儿大怒后，那个人再次端起猎枪，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枪口对准对方，小宇手中的匕首已经向他飞了过去，正中他的大腿。
黄四儿的人开始四处逃窜，三鬼头已经举起砍刀冲了过去，在逃窜的人群中乱砍一气，有两个人带着伤，拼命奔逃。
又是一排子弹打向天空，片刻间，黄四儿的身旁只剩下三个人和扬起的尘土，有两个人站在他身旁，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大腿坐在他的脚下。
三鬼头的刀已经架到了黄四儿的脖子上，黄四儿斜着眼睛看着三鬼头说：“三鬼头啊三鬼头！真是可惜我以前那么瞧得起你，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你的刀能架到我的脖子上。”
三鬼头未加思索地回答：“这样你不是更——更能瞧得起我吗？”
杨毛儿用枪指着站在黄四儿身边的那两个人，示意他们分开，两个人向相反的方向挪了几步。杨毛儿皱着眉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又摆了摆手里的枪，那两个人又各自挪了几步。这回杨毛儿满意了，对他俩说：“抬起一条腿。”两个人都抬起了一条腿。杨毛儿接着说：“不许放下脚，脚落地一次就打一个嘴巴。”然后转头问狄老鬼：“看看有没有昨天打你的人。”
狄老鬼昨天挨了打，他胸中的气、怨、怒、恨交织在一起。频繁被黄四儿欺负的他，第一次表现得像个男人，不但敢骂黄四儿，而且还自告奋勇，要求今天跟杨毛儿一起来见黄四儿。但是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天仍然鼻青脸肿的他，远远望见黄四儿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他的两只脚就像拴上了铁砧，沉得抬不动。刚才当黄四儿的人一拥而上时，狄老鬼转身就跑，他跑了几步后，感觉黄四儿的人好像并没有追来。当枪声再次响起后，他边跑边回头窥望，望见黄四儿的人比他跑得还快，是在四处逃窜。狄老鬼停了下来，转身看到杨毛儿像个无畏的战士，手里举着枪，就像电影里演的旧社会上海滩的老大。小泉也举着手里的猎枪，三鬼头正忙活着砍人。狄老鬼意识到，自己动早了。
当杨毛儿转身问狄老鬼话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杨毛儿的身边，是该他出口气的时候了。虽然他并没有看清昨晚和黄四儿打他的人都长得什么样，但是他还是挑了个长得相对瘦小的，指着说：“好像是他。”狄老鬼不敢朝黄四儿撒气。
杨毛儿对狄老鬼的表现很是失望，他的意思是让狄老鬼冲黄四儿去，但是他理解狄老鬼，狄老鬼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杨毛儿从屁股后面拽出一把军刺递到狄老鬼眼前，狄老鬼犹豫了一下，摆摆手，然后向他刚才指着的那个人走去。他听到身后传来扇嘴巴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看，原来是小泉在打另一个人，那个人抬起的那只脚落地了。
狄老鬼走到刚才他指认的那个人跟前，对准对方的肚子就是一拳，对方向后退了一步，两只脚都落地了。狄老鬼朝着对方的脸又是一拳，被对方用手挡住，然后他又是一脚踹去，有半个脚掌踹到了对方的胯部。他还要再打，被杨毛儿喊住了。
杨毛儿把军刺挂到了屁股后边，把手里的枪递给身边的小宇，然后走到狄老鬼跟前，将狄老鬼拨到了一旁，对狄老鬼说：“学着点！”
杨毛儿一指刚才被狄老鬼打的那个人的脚，对方赶紧抬起了一只脚。杨毛儿抬起右手说：“不许躲。”然后他猛地抬起手，欲扇对方的嘴巴，对方快速地眨着眼睛。
“哎，怎么眨眼睛了呢？”杨毛儿说话时抬起的手没有放下。对方似乎要说什么，正在对方刚要开口时，杨毛儿的手突然落了下来。
“啪。”一个嘴巴打得对方猝不及防，抬起的那只脚落了地。
“哎。”杨毛儿的眼神落在了对方的脚上，对方赶紧抬起脚。就在对方抬脚时，“啪”的又是一个嘴巴，打得对方又是一个猝不及防，如同一只猫在玩弄一只老鼠。对待这种束手就擒的俘虏，打得他皮开肉绽是件容易的事情，谁都会，这不算厉害，厉害的是要打得他从肉体到精神上都在疼痛，体会玩弄对方意志的乐趣，在这方面杨毛儿是高手。
杨毛儿转头问狄老鬼：“学会了吗？”狄老鬼意气风发地点了点头。杨毛儿解下自己腰上扎着的武装带，把军刺夹在胳肢窝下，然后将武装带对折形成一根麻花状的棍子，递给狄老鬼。狄老鬼接过武装带，朝刚才挨打的那个人走过去。
杨毛儿转身走向黄四儿，另一个人已经被小泉打倒在地，正在用脚不停地往他脸上踢。杨毛儿听到狄老鬼在身后说：“给我站得板正的，不许躲。”之后是武装带打到身上的声音。
“你对我好像不太友好啊？”杨毛儿走到黄四儿跟前问。然后撸起袖子，指着手臂上的伤疤说：“这是老根儿给我挑的，你说该怎么办吧？”杨毛儿说话的声音很平静，眼里放着凶光。
“老根儿给你挑的，跟我有啥关系啊？”
“哼哼！你真是根棍儿！”
杨毛儿将军刺攥在手里，对准黄四儿的大腿猛地刺去。黄四儿大叫一声，抱着被刺的大腿，另一条腿原地蹦了几下，然后坐在了地上，不停地骂杨毛儿。杨毛儿上前将军刺的尖部扎进黄四儿的肩胛里，黄四儿用一只手攥着军刺，痛得嗷嗷直叫。
“杨毛儿，你要是扎死我，我二哥都饶不了你……”
“是吗？吓死我了！”杨毛儿继续用力，黄四儿的血顺着军刺扎进肉里的地方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大腿也在流血。
杨毛儿拔出军刺，飞起一脚，将黄四儿踢翻在地，然后动作麻利地将军刺的尖部向下握在手里，朝着黄四儿的另一条大腿，用力扎去。黄四儿又是一声惨叫，用手按着大腿在地上扭着身子，不停地哀号。
杨毛儿拔出军刺，用黄四儿的衣服将军刺上的血迹擦干净。狄老鬼已经将对方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打得都是紫道子，这回他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几个人把东西收拾好，大摇大摆地走了。被小泉打到的那个人已经站了起来，走过去背起黄四儿，被狄老鬼打过的那个人走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那个人。黄四儿的哀号声回荡在土岗下，树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