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纪念在黑衣保镖的带领下,出了路家别墅。微风拂去大地渐渐升起的燥热之气,树叶哗啦划过一溜轻舞。
路边一家精致的中式餐厅,普通家庭式的布置格局,餐厅里打散着橘色灯光,现出温馨。纪念刚推门进去,一穿工作服的男子便迎过来,对纪念微微颔首,道:“您吩咐的食材已准备好了,厨房也进行了清理。”
空无一人的厅里,明亮而干净。
“谢谢。”纪念勾唇点点头。她走到厨房系了围裙,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又调转脚跟对随步而来的保镖道:“可以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吗?”见对方只是礼貌的笑笑,她抬手比了比,“这么样的地方,我还能遁地跑掉不成。”
“您误会了,我只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路少说过您可以去任何地方。”
纪念眼角一跳,不再坚持,凭着零星的经验和记忆,将食物洗净切好,开火涮锅。待到狭窄的房间流转着诱人菜香,她抬头看了看时间,从包装盒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酒,“嘭”地启开瓶塞,在两只透明高脚杯中斟上紫红色液体。纪念略犹豫片刻,身影稍稍侧了侧,挡住跟随在身旁男子的视线。手微颤着,从口袋取出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一只杯内,随后面色随意的将其摇匀。
昨天中午,闵思颜突然敲门而入,拿出一叠统计公司关于纪雅企业下周将破产的分析数据丢在她面前,她本以为自己能一笑而过置之不理,但一瞥之下,纪玮那张沧桑绝望的脸犹如一块陨石坠在心田。
纪玮说的没错,蔡冰雅和纪志远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上天已经代为惩罚,她不法狠心眼睁睁看着唯一对自己好的纪父落得个家破人亡、哐啷入狱的下场。而程书记连任竞选失败的文件,更将纪念压得喘不过气。学长对她有恩有情,她怎么能让他的家庭高悬一柄利刃?
是路钧笙先违背了两人的承诺。
她说过,自己一天都呆不下去!
也,是真的。
她神思恍游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滴答走过。月光满街,扑洒着皎洁柔亮的光芒,门前没半点动静,一心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纪念咬住下唇,眼底炙热的光亮慢慢黯淡。
忽的,桌上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了眼号码,心被无形的钢线提至嗓口。
“路钧笙。”
“纪念,在你现有的记忆里,这是你第几次等我?”他音色比以前更低沉。
手指顺着心的跳动颤抖了两下,她一时无言以对,更不明白他此刻说这话的含义。
“……第一次。”
“人,因为心底有期盼才会有等待,期待有多深,等待就会有多久。如果我不来……”他低缓的声音里透着某种决绝的力量。
从身体不知名的地方迅速涌起酸胀物,“你会来吗?”
“我不再是那个你有求必应的路钧笙,忘记我的话了?”
声音消弭在耳际,眼角似乎有些氤氲,目之所及都蒙上一层水润,却始终……聚集不成一滴泪珠。她定定看着满桌子的杰作,忽而觉得心肺处闷堵一片,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呼吸。深深吸了几口气,纪念才拿起电话往外走,对黑衣保镖扬了扬手,“请让我打个私人电话。”走过两盏街灯,她拨了一组数字,电话很快就通了,纪念音色冷淡,“他没有来。”
“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所以闵思颜,也请你做到承诺的事情。”
“你没有成功离开,我当然没必要帮你。”
听到对方的拒绝,纪念脸上未见半点慌乱,琥珀色的眸底一派静寒,“他来或不来又岂是我能决定的?但那时我们谈好的条件是只要我做了你要求的事情,你就得让颜家帮助纪雅企业渡过难关,解除程书记的连任危机。”
明明是颜家私生女,却远比堂堂正正的颜家小姐得宠千倍,思蕊心底定也是伤痕斑斑。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悲伤哭泣的人,他们的苦痛绝不比自己少半厘。
所以,不能对生活绝望。
电话里响起不屑的嗤声,“你真是个蠢女人,纪家如此对你,何苦还予他们仁义。”
“因为我不想成为你那副嘴脸,无论我有多么悲惨,也分得清仇恨和恩德。”
闵思颜的声调猛地堆上怒气,“不要惹我,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有求于我。”
“我们之间是互利互惠。而且你一定不想破坏在路钧笙心中的形象受损吧,你那次在酒吧街买通流氓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闵思颜将手中的电话狠狠摔到墙上,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你真以为我只是要让你离开?闵思颜眸底闪过阴狠,愤怒到扭曲的脸终得恢复寻常娇弱的神态,她推开窗户,让屋里燥热之感缓缓除去。
钧笙不去早在意料之中。他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除了卧室,路氏别墅四处安装了监视器,所以自己才故意找人引纪念在室外一角商谈买药事宜。
得知你算计他要逃跑,他怎么又会去呢?为什么,会有一个你?明明不过是我的替身,却从我手上拿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所以,你该死。
我既然活着,那复制品就该——销毁!
上空,星星镶在广袤的天际,月华漫溢。纪念,如此的星光月光,将是你在人世看到的最后一个美景。
闵思颜扬起唇线。
夜风,乍起。
纪念倚着路灯,头发被吹得凌乱飘飞。
如果一生都无法修复残缺的记忆,她可以……没有过去,但是不能没有,干净的未来!纪念深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正准备往回走,一辆车迎面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