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声音过于敷衍,单薄且又虚弱。跟在路钧笙身边时间已久,连泷生素知他的脾气,不再多问,只是带着担忧的眼神偶尔回头探看两遍。
“泷生。”
他正要收回视线,就听后座上的人出声唤他,连泷生来不及端正的身子忙微微前倾,“是。”
“以后,杨白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他的声音寒冽而威严。
杨白,就是新闻上报导的那个第一个非公事留住路总在酒店过夜的S大女大学生,连泷生心中一凛,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些疑惑,不过应答的声音还是很利落饱满,“路总,您放心,我一定会派最好的人手时刻盯着她。”
“恩。我不允许她发生任何意外,否则,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情分。”路钧笙沈沉的睨了他一会,徐徐阖上眼睛。
程城,你本事倒不小,竟然有能耐搬动我身边的人为你做事,何况那个人还是颜思蕊。可一切终归还是掌握在我手中,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想要得到纪念,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和本事。
也许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终于让他感到疲倦,也许是刚才颜思蕊的话刺得他连骨头都痛麻痹了。舒适静谧的车里,路钧笙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梦,幻影般挟着淡淡烟雾迷离了意识。
“路钧笙,我请你吃饭。”
女孩灿烂的笑容,仿佛能拨开千年淤积的浓浓阴郁。闹市隐蔽一角的小店,肆意笑闹的人群来往不息,布着一台高高摆在铁框子里的电视正放着催人泪下的动人情节。
“唔,如果得绝症要死了,我一定要告诉我深爱的那个人,无论如何要留在他身边。因为他以后还会遇到相爱相守的女孩,但对来即将失去生命的我来说,他是今生唯一的爱。”
她皱着小脸,眼睛红红的。他突然很讨厌拍这部戏的导演、编剧、演员,也讨厌包括作为投资商的自己。
“要是不爱就无所谓,而且悄悄消失恰好也不用给别人增加心理、生活负担。”她嘀咕完,又张着黑白分明的水瞳认真投向他,“你怎么想呢?”
“如果真到那一天,自然就有解决办法,你想得太远了。”
原来不远的,他忘了,生活中每一刻都上演着离别,从来不会让人生疏。也或许,他心底是懂的,以前生命里那种因离别而生出的切肤之痛只是浮了一层灰烬,掸去,依旧清晰。但他从没想过这个生命中宛如太阳一般存在的女人,有一天也会失去。
“路钧笙,我要走了。”
她脸上失去了笑容,眼底流露出悲伤凄惶,“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有……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他听着,只觉得双手发抖,头都要炸裂开来。
“路总,路总……”
路钧笙蓦地睁开眼睛,眸底满上滔天的惧意。
“路总,我们到了。”
“回去。”太阳穴激烈的扑扑跳,有种爆血管的倾向,他按住左腹。
连泷生眨眨眼,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回路家别墅。”路钧笙整个身心都生出种迫切。她在身边,他把她锁在透明的匣子里,就算不能触到她的体温,他也想看到她。
夕阳无限好,晕着柔美的光辉,金黄丝线粘稠住世界各个角落,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橘黄色温暖。路钧笙记得最初认识纪念的那个早上,第一缕浅浅柔腻的晨光从窗外贯穿而入,简陋房子伸展出的阳台上,他也是看到她拿着一个绿色的水壶浇花,哼着欢快的小曲。
那时的她,那么快乐,那么纯粹,那么干净。
回忆,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脚步声渐渐靠近,纪念洒水动作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动静,她放下圆柱形水壶,定定看着来人。光芒太美好,连同着柔和了男子的脸部轮廓。
他穿着件BURBERRY英伦绅士风格的白色衬衫,衣扣带着贝壳的莹润银色光泽。身形消瘦恢复成以前的模样,高而且瘦,宽厚的肩膀,非常有力而安全的感觉。
“你快乐吗?”她声线柔软,好像沾染上晶莹的水珠。
“当然。”
纪念静静把若有所思的男人望着,“那么,你结婚当天就让人帮我解开催眠术吧,惩罚也该够了。”
心口猛地一跳,跳得太重了,胸腔被撞得有点痛。路钧笙把神智从恍惚里移回来,拧紧了好看的眉毛。
“我想快点离开,多呆一天都让人很难受。”在枝叶上的手一点点无力滑落,纪念无奈的笑容里有显而易见的苍凉,“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是让骨头咯咯响的力度,“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你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笑容再也撑不住,她呆呆盯住远方,比以往的样子更加空洞,“作为造梦者,你有权利让它什么时候停。同样,身为做梦者,我随时都会醒来。”心肺里的空气像被抽干一样,又苦又闷的不能呼吸,“我不想再继续悲惨。”
路钧笙紧绷住脸,许久才吭声,“命运,才是造梦者。”他挑起眉梢,让凝住女孩的眼神再深沉一点,“那天,我会如你所愿。”
你永远不会知道,悲惨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深深的凝视离了她的眉眼,路钧笙调转脚跟。
“路钧笙。”
纪念呆维持着那个姿势站着,好像身上哪个零件突然坏死一般,无法再动。
步伐顿住。
“明天晚上七点,我可以约你吃一顿饭吗?”
世界很静,心跳很快,晚风轻缓柔和。茂盛树枝掩映下的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轻轻地又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