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盛放,满天柳絮,雪厚其踝,女子默默候在门前。听对面马蹄之声而来,欣喜迎去,男子跃下马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将女子包的严严实实,又仿若听见他柔情似水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这么冷的天,明日就不要来候着了。快披上!”往事一幕幕,腐蚀着妁慈的记忆,此刻竟连哀嚎也不敢出声。
一连数日,妁慈寝食难安,阖目便见宴越之春风拂面和煦的笑。
朱见深带着杬儿来探,妁慈却命宫人支开了杬儿。“近日皇后身子不好,杬儿又扰着要母妃,朕便带他来住几日。”朱见深极力讨好着,却不是妁慈的恨意已深入骨髓。妁慈冷冷一笑,讥讽道:“皇上如此用心,臣妾惶恐。如今臣妾别无他求,只盼着杬儿快些长大,能看透人生百态。”
“你在怪朕?”朱见深听出了妁慈话中含义,厉喝道:“宴越之冒名楚子贤企图谋反,朕杀他有错吗?”“人已死,皇上何需再继续伪装。”妁慈长叹,泪珠滚落:“越之化名楚子贤,不过是为了协助朱将军征战女真。他招兵买马不过是想换血锦衣卫,铲除贵妃一党。皇上你早有意杀之,便于当日以赐死臣妾为幌,骗宴越之杀入寿昌宫来营救。并告知臣妾,宴越之是企图杀臣妾,皇上离间之计果然高超,臣妾防不胜防。可怜巧果惨死,臣妾负疚。”朱见深拍案,满腔怒火而发:“若宴越之对你没有半丝留恋,他又岂会上当。若你对他还有半分信任,又怎会相信他会杀你,更不会中了朕的离间之计。”朱见深的话如冰锥刺穿了妁慈的心。她哽咽了一下,将这么多年心中的苦痛全部释放:“皇上对臣妾付出过半点真心吗?万贵妃苦苦刁难,皇上可曾为臣妾寻理半分。中元祭祀一案,朱太医被杀一案,妖狐案,顺妃恭妃小产,李淑妃惨死。这一切的一切何人所为,皇上心知肚明。皇上对贵妃情深意重,臣妾往日极其羡慕。可如今,臣妾只觉得恶心。”朱见深气愤得不知所云,对妁慈心灰意冷。这一面过后,再未踏进寿昌宫。这样的日子,成了妁慈最清苦最落寞,却又是最舒心的日子!
暴雨倾盆之日,贵妃万氏病入膏肓。万贞儿眸光散乱,神智不定,攥着朱见深的手不愿松开,苦苦哀嚎着:“皇上!”欲言又止!朱见深满目噙着泪,长叹:“这辈子朕对你无愧。往日你所做的一切,朕全都饶恕你。安心的走吧!贞儿……”万贞儿喜极,释怀的松了手。
成化二十三年,贵妃万氏薨!
妁慈整整一日在佛堂诵经,这么多年提着的心终究放了下来。所有的恨意也随之淡化。如此肮脏丑陋的人,走的如此安详,妁慈心中有些许不平。万贞儿的死如同给了朱见深当头一棒,朱见深一病不起,病殁之时,终究记挂着心底的那丝惦念,唤来了妁慈。朱见深清瘦的脸轮廓愈加分明了些,耳鬓的发丝泛了霜。唇边的胡子在宣告着岁月,宣告着流逝:“贵妃已死,朕无心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