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庆宫中,比不上其他宫殿的尊贵堂皇。反而是阴森萧瑟。
万贞儿牵着沂王越过假山塘池,朝向洪庆宫的方向走去。这个美貌宫女抿笑柔情的轻言巧语,萦着沂王的稚幼气息,迢递在周遭。这已经是她服侍沂王的第四个年月了,那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他的父亲本该端坐在那个纹龙雕凤的金銮殿内,如今却被凄凉的囚困在这个萧瑟荒凉的洪庆宫内。
对于眼前这个稚气的孩童,万贞儿斜嘴浅笑了一下,自知是没有厌烦他之处,但似乎也难掩那丝嘲讽。
“沂王殿下,您进去吧。奴婢在外面候着便是。”万贞儿松开沂王的手,指了指面前陈旧的殿阁。
沂王疯狂的摇了摇头:“不……万姑姑,你随深儿进去啊。深儿怕得很。”
阁外,两个看守的宫女闻声寻了过来:“原来是万姑姑,姑姑这回可是带着沂王殿下来了?”
万贞儿瞅了宫女一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带沂王进去。宫女倒是聪慧的很,立刻明白了万贞儿的意思,牵着沂王的手,便准备进去了。沂王挣脱的叫:“姑姑姑姑,姑姑怎就不跟着进来,深儿怕的很。”
“奴婢这里候着呢。”万贞儿扯着脖子,目送沂王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万贞儿探了探四周,轻声唤道:“曹公公……”一旁的草丛哗啦一声窜出来了一个黑影,吓得万贞儿花容失色:“要死了,吓得我不轻。”万贞儿说着便从肥袖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锦袋,一看便知装着什么物件,使劲的塞进了曹吉祥的手中。
“拿着这些,快快离开这里,再缓一会儿汪妧那个悍妇要经过这里。今儿太后招她询话,你朝那边的路回了去。”万贞儿有些慌张,深怕被人瞅见。
曹吉祥垫了垫手上的锦袋,歪嘴笑道:“太后这招绝得很,我也不过就是给御药房传了个口信而已,就得到了太后的这等赏识。”
万贞儿推怂着曹吉祥,示意他赶紧离去,急促回道:“如同这般的好差事以后多的去了,你捂紧嘴巴,休得露了风声。”
见曹吉祥匆匆消失,万贞儿才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又若无其事的候着那里。
这一切,早已被一旁的妁慈和汪妧看在眼里。妁慈唇色略白,险些倒在了汪妧的脚旁。宫中怎就这般阴暗?
妁慈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汪妧猛然捂住了嘴,刚到嗓子眼的话语被全部咽了下去。汪妧牵着妁慈的手,朝着刚刚走来的路又返了回去。
“太后这是想让我死吗?这等愚钝之法杀了太子,御药房岂能脱的了干系!”汪妧松开妁慈的手,狠狠的甩了几下袍袖。
妁慈忙抓住汪妧的衣袖:“错了错了,太后今日并未为难咱们。反而,明知今晚咱们会路过此地,还刻意派万姑姑这此地守候曹公公,说了这么些清清楚楚的话。慈儿在想,或许太后是故意让咱们知道这些。”
汪妧心头一怔:“对对对!孙太后一定是在暗示我们。他们杀了太子,难不成是想立沂王?”
妁慈未敢回应,心中却也这么想。沂王一旦被立为储君,那么孙太后的位势可想而知,他的儿子便可逃离这个阴暗的冷宫。
宫中皆传大明国之将亡,代宗乃无道昏君。哪有清平盛世?却是民不聊生,百姓哀哀叫苦。
汪妧难掩心中那丝苦痛,被众人咒骂的是自己夫君,是曾经给了她绮靡繁华三千宠爱的男人。
转眼时光消逝,太子逝去已两年有余,代宗已无子嗣,再无太子人选。妁慈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难以消停。自太子暴毙之后的这些年月里,杭皇后一病不起寡淡了很多,汪妧同情了杭裳的清苦和凄凉,往日的过节也已成过往云烟。
这日,便听长春宫外有宦官顿足的声音。妁慈打探了一番,便知,今日朝中众大臣逼着皇帝立储。
妁慈又回想到了沂王,那个曾经哀求她拯救自己的稚气孩童,那个双眸折射出锐利凶残的沂王,那个在太后面前为自己求情的睿智皇子。自上次太后寝宫离去,就未曾见面。相传皇帝囚禁了沂王,连同那个一直伺候再其身边的万贞儿,一并囚禁了起来。妁慈自知人单力薄,自己和主子也自身难保,倒不如让沂王在里边呆着,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岂不知这宫中的阴暗?孙太后都无能为力之事,妁慈也断了营救的念头,即便她是念着朱见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