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锦四十五年,六十二岁的华帝突发哮喘,崩。
太子易鋆继位,称清帝,改年号承玥元年。
栾清名易鋆。
承玥二年十二月,月玹满十五岁,该行及笄礼。
礼定在十二日上午,国师在月玹出生那天就算得这个时间。
“小姐,我替你更衣。”十二日清早,天很明净,不见云彩,该是明媚的日子。“小姐,今天该有很多人来呢。”
月玹挑眉,“是吗?”今天不会有人来,月玹知道,“等会子要挽发换衣,现在就弄得简单些吧。”
月玹只穿了月色襦裙,半披散着头发,插了支梅花玉钗。
走到前厅,并无宾客,只有太后与母亲坐在主位上,几位妹妹坐在一旁。
月玹俯身,“太后金安,母亲金安。”
几位妹妹又向月玹俯身。
“还是叫姨母,玹儿。”蕊太后还是当年的模样,有着母仪天下的气质。
屋内并无旁人,她确实早料到,帝命谁敢违?
清帝昨夜下令:相府嫡女,温婉贤淑,即将及笄,不喜热闹,望卿家给伊清净。
月玹没告诉琉璃,只是静静想着这事,想了一夜。
“时辰到,行及笄礼。”
月玹坐在大厅中央的锦凳上,蕊太后起身上前,侍女托着首饰盘在一边,太后拿起一把玉梳,轻轻地将月玹的散发挽起,盘成好看的髻,插上几只如意样式的钗,那就成了如意团玉发髻,大家闺秀及笄礼总会盘的样式。
“沐浴更衣。”
月玹由几位嬷嬷领着到一早准备的浴池,水中散满玫瑰瓣,月玹最爱玫瑰。
她褪下女孩样式的衣服,一件件褪。向着浴池走去,踏进浴池,沉入浴池。
月玹不可弄湿刚盘好的发髻,否则一生命运多踹。倒是迷信得很。
当她洗净,她再不是个孩子了,以后,她需要嫁人,生子,白首,死亡……
月玹该离家了,这个家她却没待几年,娘亲却没姨母亲,爹爹却是最宠她的……
月玹洗净,起身,着亵衣,白裘衣,浅紫梅纹滚边上裳,桃红百褶如意襦裙,玫粉金边如意夹袄,浅桃丝绸罩衫,带梅月琉璃耳饰,鎏金梅瓣流苏项圈,着梅色尖口绣花布帛鞋。
几位嬷嬷又替月玹描眉,点唇,施黛。
等月玹再次到前厅,大家都是赞叹她的美貌。如今长开了,又画了淡妆,着实美人坯子,大家闺秀。
月玹正跪殿中,听教诲。
“沈家嫡女,月玹,今日及笄,今后行为端正,举止适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谨记女训女诫……”诸如此类。
月玹听得头昏脑涨,跪得膝盖生疼,脊椎发胀,却挺直着身子,一副受训模样。
“及笄礼毕。”
好容易及笄礼毕,大家都放松下来。月玹才起身。
中午将有家宴。
“小姐更好看了,像天上下凡的仙女呢!”琉璃跟着月玹走进院里,才不那么拘束。
月玹却无心理她,只坐在铜镜前,抬手抚着自己的面庞,发丝,髻子。眼中氤氲出泪水。
府中的人现在正忙着呢,琉璃也被嬷嬷叫去帮忙了,月玹独自在屋里,更惆怅了。
一时辰后,家宴开始。
这次的家宴倒没上次人多,只在前厅里举办。
等月玹到前厅时,屋里已经坐满人了,爹爹娘亲也来了。这会子她该坐在右侧第二位,今天是她的日子,明天也是……
沈相的面色还是憔悴的,尽管已经养了一月。
一月前,清帝突然下诏:沈家嫡女,将满十五,已到婚嫁年岁,朕念沈家功绩,特将沈相嫡女月玹联姻邻国钺王,及笄次日启程。
天下人都吃惊,他们总觉得待到沈家嫡长小姐及笄,必定入宫,成为皇后。
这道圣旨如巨石般砸中相府,众人无法喘息,恍若晴天霹雳,毫无预兆。
丞相夫人立马晕倒,月玹也头疼得紧,相府乱作一团。
沈相上书求清帝收回成命,可皇帝的诏书,岂能收回?
沈相就拉下老脸,在皇宫凝息殿跪着,可清帝即使出来也不看他一眼,倒是身边的宦官好心,要扶起沈相,劝他回家,丞相却不肯。
第二日晌午,蕊太后来凝息殿前,见着长跪不起的沈相,心里叹息,却不知道该劝谁,栾清的诏书她也是吃了一惊。
正午时分,月玹忍着头痛,进宫,看着跪在冰冷的黑砖上的爹爹,心里生疼。
月玹走过去顺势跪在沈相身边,“爹爹,我们回去吧,女儿不过嫁远些,没事的,爹爹的身子要紧啊……”
月玹劝了好久,沈相才起身,由于久跪,站不利索,月玹使劲扶着他,转身,离开。
月玹离凝息殿越来越远,身体仿佛空了一般。
回到相府,沈相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半月,外人却是不知的。丞相的事物,沈月逸开始做着。
……
“玹儿,这该是你最后一次参加家宴了吧。”沈相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月玹反笑,“女儿出嫁,爹爹该高兴啊!还是圣上亲选的人呢!那国名还与女儿名谐音,该是投缘的。”
大家有些怅然。月玄国的大军已过栾千河,再往东一些就要攻易都了,清帝无法,国师建议联姻,但这人选千千万,却选中了丞相家长小姐。
清帝自然是舍不得将胞妹送去月玄国,而如果身份过于普通又会惹对方不满。月玹的身份年岁都合适得紧,名字还讨几分喜。
及笄的喜日子,热闹的家宴,大家却吃的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