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春宵乍暖
天,终于亮了!
当萧珞牵着殷凌的手打开房门的时候,漂亮的眼眸顿时浮上一抹豁然解脱的光彩——在昨夜之前,他从不知道上床这档子事儿,居然如此可怕!
想起那些对AV兴致勃勃,十句不离此事的同胞,萧珞的额头就不由爆出了一个清晰的十字:假如他们也能饱尝他的辛酸,怕从此以后就清心寡欲了……
罢了,罢了,这种伤自尊的事情不提也罢。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还睡意朦胧的殷凌:“有拉下东西吗?”
殷凌傻傻地点了点头,头一抬,碰巧的,对面的门也在这个时候开了,笑着边说话边走出来的人,居然是苏樱和她的未婚夫。
四目相对,皆是一楞。殷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萧珞,他虽有惊讶,倒没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这样的平然,让她的心自然而然地安定下来,嘴角也不落痕迹地弯起了淡淡的笑。
“哈,真巧!”苏樱迅速收起了讶异,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冲殷凌暧昧得挤眉又弄眼,彻底灭了她原本端庄的表象,“没想到啊……我们家殷殷人小志气大,动作这么快!”
“苏姐!”殷凌涨红了脸,却忍不住好奇地瞄向那个俊伟英挺的男孩——苏樱的未婚夫,萧珞的直属学长高琦。
“你好……啊,这不是萧珞么!”高琦是个爽朗的男生,看到熟人自然地上前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人不可貌相,萧,你看上去很疲惫哦,可别玩得太凶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女朋友想想啊!”
天!真不愧是苏姐的男人,够直接的!殷凌尴尬地低下头,心虚地偷瞄了嘴角正抽搐的男友一眼,小手揪了揪他的衣角,表示深深的歉意。
萧珞看到她这个可爱的小动作,不知怎得,竟郁闷全消。嘴角轻轻上勾了些,淡淡的笑,却是俊雅至极:“谢谢学长关心。”
苏樱挑了挑眉,眸子在他们之间不断游移,突然,她弯下身子,俯到殷凌耳边问道:“如何?舒服么?”
殷凌当场摔了个趔趄,要不是萧珞眼疾手快,估计就要跌下楼了。高琦见状不由啧啧称奇,苏樱更是大胆:“都脱了抱了摸了一夜了,现在才害羞,晚了点吧?”
囧到无语!对于苏樱的黄色美学,即便是曾暗恋她多年的萧珞,也还是适应不良。他不忍殷凌尴尬,只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高琦。
高琦厚道,一把搂着女友,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好心劝道:“别欺负学弟妹了。”
苏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顺势倒入他的怀抱,享受男友体贴的照顾。他们登对的外表和气质,熟悉且默契的举动,都让人深深地感觉到了彼此之间深深的情怀。
殷凌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感觉:其实,苏姐不曾放弃过自己的幸福,因为对高琦,她是真心的。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殷凌握着萧珞的手,转头对上他镜片后写满了担忧的眼眸,灿烂一笑:“走吧,我们回去。”
萧珞微微一怔,随即是信任的,放松的,温柔的,淡笑:“好。”
他握紧她的柔荑,大步向前,追上了苏樱和高琦。
玻璃门透进暖暖的阳光,将他们两两相拥的身影,温柔得包围。
付费离开宾馆没多久,眼尖的高琦就看到了仍然守在树下的宫子,他颓废地耷拉着脑袋,一手插着裤袋,衣服皱皱地粘在身上,整个人狼狈不堪:“那不是宫子么,他在那儿杵着干嘛呢?”
苏樱挑了挑眉,看着宫子的狼狈,不很确定地说了句:“昨天晚上,好像有下过一阵子雨吧?”这小子该不会傻到在这里等上一整夜,只为了看这心碎的一幕吧?
萧珞眉头顿时一紧,似乎有所察觉地扫了殷凌一眼:“恩。”
殷凌没注意他们的说话,只是急匆匆地跑上前,一把揪住目光空洞神情呆滞的宫子,又气又急地说:“你在这儿干嘛呢?不会在这里熬了一晚上吧!”
宫子恍惚地看了她身后的那三个人一眼,他们脸上似有若无的顿悟,让他忍不住泛上一抹苦笑。他将目光落在一脸担忧的殷凌身上,突然勾唇一笑,嚣张地狠叩了她的额头一下:“靠,你当我傻啊!没事在这里熬什么?还不是小朋友折磨我,一大清早就打电话来折腾我!”
童撤?她找这家伙干嘛?殷凌松开了手,却仍是满脸怀疑,她眯着眼看着他那神气活现,却难掩疲惫的模样,问道:“她叫你就来?你宫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心口仿佛被利刃狠狠一戳,痛得差点说不出话语,可他还是很努力地挤出暧昧的笑容,用力冲她眨了眨眼,将可能泛出眼眶的湿润吞回心底:“切,看你说的,我这个人一向最有良心了!”
殷凌没好气地赏他两白眼:“省省吧,你当我今天才认识你啊!拜托,没事少在这边吓人,浪费我的感情!”
她习惯性地伸手,抓了抓他凌乱的发。那温柔的眼神,轻柔的动作,熟悉的气息,让宫子怎么也移不开目光,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危险,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一把抓住她的手,暗哑的声音轻轻荡漾在彼此的耳畔,有一种摄人心魄的亲昵感:“那么,我吓到你了吗……”
废话!殷凌理所当然地瞪了他一眼,楞是抽出了手,又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宫子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睑藏住了泄满心事的眼眸:“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儿,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
他修长的手指仿佛在弹奏乐器一般,轻轻刮过她细腻的肌肤,那抚触温柔如春日午后的风,让殷凌忍不住一阵轻颤:“舍不得?什么舍不得?”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舍不得的呢?宫子突然抱住了殷凌,深深的,用力地环抱住她:“当然是你,我亲爱的姐姐,就这样被另一个男人抢走了。”就这一次吧,让他任性的拥抱她,然后他会带着他的爱,慢慢离开……
殷凌傻了眼,她有些惊慌,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他滚烫的肌肤,烙上她的冰冷:“哇,哇,你这是在调侃我么!”
宫子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闷闷的,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殷凌不爽地推拒着他的怀抱,却惊讶地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宫子?”
他长长的手臂不依不饶地扣着她的纤腰,任由她在他的怀中扭动挣扎,直到余光不经意地瞄见终于要走到他们面前的萧珞,他才仿佛叹息似的,轻轻地在她耳畔落下一句:“要幸福啊,殷殷!”
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可实现,那么他希望:她幸福。
倏然放开了仿若这一生的依恋,走到高琦他们面前的宫子,依旧是那个仪态不凡又酷爱嬉闹的顽皮少年,他嘻嘻哈哈地跟他们打着招呼,然后似真似假的抱怨着萧珞和高琦:“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儿情趣都没有的你们,都能拥有动人的春宵,而我这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却只能枯守着大树给没男人要的大姐当苦力?苍天啊!”
一击超级有力的重击砸向了宫子的后脑勺,痛得他哇哇乱叫,久藏的泪水就这么自然地冲出了眼眶。他回头一看,却是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童撤,正提着两人份的早餐,一脸怒气地瞪着他,显然对那句“没男人要的大姐”非、常的感冒。
然而看到他眼角滚落的泪水,那股沸腾的怨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我的苦力大人!”
她技巧性地遮住了他们的视线,礼貌地一一打着招呼,然后不由分说地拽着宫子,就大喇喇地顾自走人,丢下傻了眼的两对情侣。
殷凌傻傻地看着骤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童撤,转头问同样回不过神的萧珞:“他们……真的没一腿么?”
带着无限遐思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楼,殷凌还不及转身上楼,萧珞突然一个激灵,猛得拉住了她。这个神奇的动作,换得她全心的关注:“怎么了?”
萧珞似乎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自然的表情在她专注的目光下变得羞窘,许久,才低声地吐出一句:“记得,不要吵架。”
殷凌一怔,随即是明朗的笑容。她大胆地踮起脚尖,在萧珞的下巴上印下一吻:“放心,我会做个乖、女、孩!”
话尾的三个字如同一计闷棍,打得萧珞无处遁形,他尴尬地看着殷凌大笑着跑上楼去,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宿舍走去——唉,他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恶女!
好心情地一路跑回到寝室门口,殷凌才多多少少开始有了些复杂的退却,李茜那犀利的目光犹然在心,说句实话,真的很伤。
她用手抹了抹脸,试图拉扯出一个像样的表情,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只能反转身,贴着门边的墙壁,默默地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游移,却洗不去内心的踌躇和不安。她不懂李茜,不懂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剥落了别人的幸福还自甘堕落的男生,而生她的气。
这个世界很奇怪,她有种莫名的感触,好像回到了刚搬来杭州的时候,在被这里的美丽所震慑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格格不入而低落。
突然发现,一向厌烦天然呆女主的她,其实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人总是渴求着自己没有的东西,却厌恶去发现自己所存在的特质。
搔了搔板刷头,她冲刚走上楼的童撤尴尬地笑了笑:“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无语望天,对于这个迟钝金刚女,童撤还能说些什么?她原本只是良心上过不去,打算给遭受整夜风吹雨打,还有情伤摧残的宫大少送个痴心早饭,没想到这么碰巧遇到他们,于是只能挺身做块豆腐挡箭牌。
作为一个路人甲,她已是仁至义尽,还想耗她多少光阴?童撤无奈地拍了拍殷凌的肩,心里有一些些的疼:“进去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她是个招人疼的女孩,即使宫子这么痛,都舍不得说她一句,又何况是那些小事呢。想起宫子那绝望而空洞的眼眸,耳畔仍残留着他沙哑悲凉的笑声,那声声理解,即便是旁观的人都痛彻心扉。
她想,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懂殷凌。
错过他,真的好么?
童撤有些犹豫地看着殷凌,突然问道:“告诉我,为什么昨夜会……你不是那么开放的人,不是吗?”
殷凌身体一僵,沉默的气氛在瞬间凝滞,有些颤抖的不安。
半晌,她才在童撤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轻声地说了一句:“因为,他说……他希望我能放过自己。”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便足够让萧珞得到全部的她。因为她要的,从来就是简单却真挚的感情,不含杂质的温柔。
原来,如此。
殷凌或许是倔强,却也是单纯的。她要的感情,不是宫子的百转千回,而是萧珞的勇敢直接。或许,她和萧珞在一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童撤深深地看了殷凌许久,看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才像悟出了什么似的,轻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我们进去吧,李茜昨天就想和你道歉了。”
李茜几乎是一看到殷凌走进宿舍,就倏然起身冲了过去,却在她面前约莫两三步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
殷凌尴尬地看着反常的她,却被童撤一把推上前去,嘴巴倔强的她,终于硬生生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李茜一听就哭了,眼泪一流,再也忍不住地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几个女生都吓得魂飞魄散。
吴夏雪连忙关上宿舍门,杜绝围观,而童撤和殷凌手足无措地安抚她,只差没有跪在地上哀求了。尤其是殷凌,她哆嗦地戳了戳嚎啕中的李茜,颤抖地反省着自己不够诚意的道歉:“是我错了,你别哭啊,都是我的错……”
李茜愣是哭了许久才歇伙儿,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地扯着殷凌的袖口,可怜兮兮地道着歉:“不,都是我的错,是我盲目地代入了自己……”
这一句话,震住了满屋子的人。原来家境极好的李茜,并不真的像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她同样有一个破裂的家庭。
她拥有的幸福,甚至比殷凌还短暂。从懂事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父母的争执中,年幼的她曾抛弃自尊地哭过,求过,痛过。然后她知道了,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微薄,薄弱得仿佛一张可以碎裂在风中的纱。
她比殷凌更清楚,第三者是一种怎样无孔不入的生物。当年,他们的父母只差一步就可以复婚了,她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的幸福,却不过只维持了短短一周。当她因为可以相信幸福,以为终于柳暗花明的时候,她现在的继母抱着哺出生的妹妹,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那时才不过十岁的她,第一次看到了崩坏。
身为第三者,却巧妙地瞒着所有人偷偷去外地生下孩子,然后抱着婴孩出现在正房夫人的面前。
那是一种怎样的侮辱,男人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他们只会将妻子的愤怒视为无理取闹,只会给他愿意给的让步。但作为人妻,永远都无法抹杀这样的痕迹,只要还留有一点自尊,便注定了要退出这出争抢大戏。所以,李茜的继母赢了,赢得轻松,兵不血刃。
李茜不是没有恨,只是她没办法像殷凌这样的决绝:“殷殷,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因为……你做了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
她的父亲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一个不算糟糕的父亲,而李茜的身后也没有宫子那样的存在,她只能妥协。
恨若不能让她快乐,她便不去恨。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哀,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坚强地活着,笑着,找寻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