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刺客!快来人啊!救……命啊……”念娥最后一句救命声随着一道急速划过眼前的白光而近乎无声,“谁?敢行刺将军府,留命来!”楼小梅赶到了,一声暴喝,挥拳向一名黑衣人急速砸去。黑衣人似乎极为忌惮楼小梅,用剑飞快一抵后,一个纵身,翻过院墙逃之夭夭了。楼小梅顾不得追敌,转身一记重腿踢开忆雪房门,却见忆雪闭着眼睛,躺在高高的门槛下。
“雪儿!”
楼小梅痛呼失声,探了探忆雪鼻息,面上一喜,又是一忧,一急,抱起忆雪就冲出了门,眨眼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楼老爷,楼夫人,净晴和云嬷嬷,闻声奔出来时,见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念娥。念娥倒在一大片菊花下,嫩黄的花瓣零落一地,洒了念娥一身。猩红的颜色染尽了美丽的嫩黄色,像极了那开在三途河畔的血之花,夜风送来,花香熏人,那倒地的人儿,那再也唤不醒的生命,在汩汩流出的鲜血和花葬中,渐渐冰冷……
“念娥啊!”
齐声的惊呼,悲天怆地,却再也留不住曾经共度的时光,共度的人;当日约好的相伴一生,而今叹一声缘分已尽!院中下起了如雾淫雨,湮埋了那一大片的猩红、嫩黄,和含恨而终的少女,烟风困声,那不绝于耳的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悲痛欲绝声,终究渐趋无声……红尘缘尽,人,是留,不留……
忆雪中毒很深,一直在昏迷。
念娥的后事由云嬷嬷和楼老爷、楼夫人一起操办,考虑到忆雪还没有醒过来,就没有立即下葬,只将念娥的灵柩停在临时搭建的一个灵堂里。
偏在此时,匈奴又开始在边境不断滋事,楼小梅作为镇国大将军,经常被武帝留在宫中议事,到深夜才能回来。
楼小梅总是在夜深人静时赶回将军府,在忆雪床边静静坐上一会。楼小梅派了箫贝追查刺杀念娥的刺客行踪,却不想抓到那名刺客时,那刺客竟不甘就擒,服毒自尽。线索一下子断了,楼小梅有怒无处发,命人将那刺客的首级割了下来,在城门整整挂了三十日。
给忆雪诊治的大夫说,忆雪已经脱离了危险,这几日,就可以醒过来了。楼小梅大喜,第二天早朝时就给武帝上了道折子,希望迎娶忆雪为夫人。武帝正心系蝶仙,对姿容无双的忆雪已淡了下来,而且自己也确实曾答应过楼小梅,只要兰香公主诞下子嗣,就可以迎娶其它女子。所以武帝准了楼小梅的请求,为了安抚楼小梅的心,还亲自下旨赐婚。
这天晚上,楼小梅拿着武帝的赐婚圣旨,坐在忆雪床前。他注视着忆雪,眼里满溢着欢喜,他附在忆雪耳边,低声耳语:“雪儿,拥有你,这样难……”忆雪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楼小梅一阵欣喜,急促地轻唤了一声,“雪儿,你是要醒了吗?”忆雪又恢复了沉睡的状态,口中喃喃有声:“爹……娘……”楼小梅怔愣片刻,悄悄走了出去,吩咐候在外边的箫贝,“去,派人查清献王去向,请他来将军府一趟!”“是!将军!”箫贝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迅速寻找献王去了。
大夫说,忆雪醒过来后,除了休息,要多出外走动走动,才能让身体内的余毒散尽。楼小梅听了,命人将将军府的所有白梅移到了忆雪院子里,众人做事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深怕惊扰了忆雪。
时值深秋,可第一场大雪,来的这样早,连枝头的白梅,也都争先恐后吐出嫩白的蕊儿,白梅迎雪,忆雪房外皑皑的一片白,光是看着,就教人好不清爽安宁。
箫贝在一处献王曾经出现过的深山老林里找到了白发苍苍的献王。华发献王形如枯槁,目光呆滞,哪里还有当年英姿飒爽的一境之王模样!楼小梅命人把献王收拾一新,才让人领到忆雪床前。
“雪……儿……”献王似乎意识并未完全溃散,当他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忆雪时,呆滞的眼神亮了亮,迟疑着、悲痛地、轻轻唤出了忆雪的名字,尔后,老泪纵横。
楼小梅悄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献王坐在忆雪榻前,静静端详自己骄傲了二十年的女儿,又想起自尽的浣如,不觉悲从心来,默默泪流不止。
忆雪动了动,闭着眼睛唤了声,“爹……”献王震动了下,急忙握起忆雪的手,低低呼唤起来,“雪儿,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啊……”忆雪缓缓睁开了眼睛,怔忡地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献王,哽咽着又喊了声“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乖!你才醒,不要多说话,爹在这里陪着你,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啊……”献王殷殷切切地叮嘱着,目光中有怜爱,有心疼,和许多忆雪读不出的讯息。忆雪点点头,又摇摇头,“爹,我想你扶我出去走走,躺了太久,腰酸的很。”献王噙着泪点头,“好,爹这就扶雪儿出去走走……”
献王扶着忆雪走到院子里时,忆雪静静看着满院子的白梅萤雪,虚弱却欢喜地笑了。
“爹,你看,好美的白梅!雪儿以为,再也不能和爹一起看雪了……”
献王轻轻拍了拍忆雪的背部,长叹一声。
楼小梅站在一株白梅树下,看见忆雪醒过来后,一脸的惊喜。他眼带笑意地远远观望了一会,缓缓走了出来,对献王行了个礼,“见过献王!。”目光移向忆雪,“雪儿,你,终于是醒了!”
忆雪含泪回望一脸惊喜的楼小梅,“小梅,我,终于是醒了。”
献王看着楼小梅和忆雪的互动,神情有些怪异,却只静静扶着忆雪看梅赏雪,并未说话。
“小梅,念娥和云嬷嬷呢?怎么没有看到她们?”忆雪突然问着,楼小梅的神情凝重起来,沉默了会,说:“云嬷嬷在陪着念娥,念娥,她被刺客杀了。”忆雪脸色瞬时煞白,抓着献王的胳膊,万分的不愿相信,“杀了?念娥被刺客杀了?怎么会被杀了呢?”
“那刺客,已经被我抓到了,已经处决了!”楼小梅察觉到忆雪似乎有些不对劲,接着说。
忆雪睁着泪眼,定定地望着楼小梅,“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小梅,你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是个不祥之人吗?”
“雪儿,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楼小梅低声劝慰着,眸中隐有火光在闪动,“献王,请让小梅照顾雪儿一生!”楼小梅“扑通”一声跪倒在献王面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忆雪。
“小梅!”忆雪注视着楼小梅,也“扑通”一声跪倒在献王面前,哽咽着,“父亲,雪儿与小梅两情相悦,请父亲成全!”
献王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仰天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萧瑟远去。
“父亲……”
“献王……”
献王没有转身,却丢下一句话,“你们有情,我这个快入土的人,也实在不忍心拆散你们。我走了,不要再来找我。记住我的话,既然决定厮守一生,就要放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