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仙唱罢,已舞至城楼栏杆前,攀上了镂空的栏杆,泪流不息地远眺太子府邸所在的方向,聆听那雨声中隐隐传来的鼓乐交响,凄然一笑,身子摇摇欲坠。
“不要动!下面是高空!这是长安最高的城楼!”武帝听见蝶仙歌唱,已觉不对劲,披着外袍,湿漉漉地站在门前。
蝶仙回眸,那眸中满盛的绝望和心痛,武帝看了触目惊心!蝶仙轻笑起来,身子一倾,如断了线的风筝,在风雨中直直往地上坠去。武帝惊怒大喝:“救人!”
暗藏在凤来仪的武帝暗卫瞬间出动,离蝶仙最近的一个黑衣蒙面人接住了蝶仙,提气飞升,回到栏杆内,将蝶仙轻轻放在地上,闪电隐退。武帝惊魂未定地走到蝶仙跟前,牢牢捏住蝶仙双肩,一字一句地说:“为了朕,一片赤诚之心,也请夫人惜命……”
蝶仙的面部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蝶仙睁大双眼,绝望地看着武帝,无声地心痛着。武帝看的心动,看的心怜,凑近蝶仙,颊碰颊地轻柔细语:“朕,愿意做夫人唯一的红尘知己,权势富贵,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语罢,低头吻上了蝶仙娇柔的双唇……
凤来仪城楼上,一抹火红色身影自高处坠下,颜嬷嬷老眼昏花,看不真切,菩萨蛮却看了个清清楚楚!一声惊叫,火红色身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色身影接住,飞回了城楼。菩萨蛮惊魂未定,转身就对颜嬷嬷哭喊道:“嬷嬷!小姐跳楼了!跳楼了!”
颜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大惊失色,问也不问,着急忙火地冲进了风雨中。菩萨蛮惊慌中也追了出去,跑了几步,拉住颜嬷嬷的衣服阻止道:“小姐没事!没事的嬷嬷!小姐被救上去了!救上去了!”
颜嬷嬷怔在雨中,菩萨蛮赶紧拉着颜嬷嬷回到亭中,一边为颜嬷嬷揉着衣裳上的雨水,一边哭着说:“小姐没事!要是小姐明日醒来,看见嬷嬷被淋病了,定会生气的!嬷嬷,啊蛮送您回去更衣可好?”颜嬷嬷“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指着忽然间漆黑一片的凤来仪高楼问菩萨蛮:“那楼上,是不是灯熄了?”
菩萨蛮唬了一大跳,转过身望去,怔然点头:“好像,是熄了……”
颜嬷嬷忽然笑了起来,拍着大腿说:“熄了好!熄了好啊!熄了小姐就有救了!熄了小姐就能活过来了!”
菩萨蛮望着忽然间开怀不已的颜嬷嬷,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扶着颜嬷嬷的胳膊问道:“嬷嬷,那,我们回去吗?”
颜嬷嬷呵呵笑道:“当然回去!现在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小姐没事了!没事了!走,我们回去洗漱洗漱,也睡个回笼觉!”
菩萨蛮扶着颜嬷嬷离开了,亭子里的两名小太监,盯着颜嬷嬷和菩萨蛮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怜那!这宫里头,又多了两个疯子!”
“是啊!不疯魔,不能活啊……”
菩萨蛮扶颜嬷嬷回到钩戈殿歇下后,自己提着风灯,一路来到太子府邸。府外张灯结彩,红灯印照,宾客大都散去,地上残留着炮竹碎屑,酒肉残羹。菩萨蛮一路问着宫女,寻到太子大婚的洞房。房内红烛尽燃,红亮耀人,隐有男女说话声传出。菩萨蛮一喜,看样子是还没有洞房,菩萨蛮悄悄摸到窗户下面,舔了舔指头,在窗户纸上戳开一个小洞,探眼朝里头看去。
新房内,太子挑开楼雅公主的盖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楼雅公主精致美好的容颜,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气:“为什么你今夜要这样美?为什么你不可以丑一些?如果你丑一些!再丑一些!我就可以有借口不与你洞房……哎……”
楼雅公主盛妆静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面前的太子,半是娇羞,半是勇敢地与太子对望。太子与楼雅公主喝完合卺酒,楼雅公主面泛桃红地垂下了头,却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下太子。太子有些迟疑起来,有些愧疚起来,有些无奈起来,有些兴致阑珊起来,他站了起来,低着头在新房内踱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身盯着楼雅公主看了一会,二更鼓响,太子深吸一口气,深知自己今晚是逃不掉这个洞房,更躲不得这个洞房了,太子走近楼雅公主,伸手想解开楼雅公主衣襟最上面的一粒纽扣,蓦然,蝶仙慌乱的哭声响在耳边,回在心尖,“我不要那些!你知道我不要那些的!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些的!你跟我走,跟我远走天涯!求求你!求求你啊据!不要娶她!不能娶她!”
太子神色一黯,伸出去的手僵停在半空,距楼雅公主胸前半寸之遥。楼雅公主娇羞不胜地闭上了眼睛,等了半晌,没见太子任何动作,孤疑地睁开眼睛,抬起睫毛,飞快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深吸口气,甩甩头,闭闭眼,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保全自己和母后,才是你该做的!成为像父王一样伟大的君王,才是你该想的!刘据!女人可以用心去爱!但只可以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绝不可以成为你的阻碍!”
太子的手触到楼雅公主衣襟最上面一粒纽扣了,楼雅公主偷偷看了太子一眼,眸光若水波流动,太子解开了第一粒纽扣,楼雅公主蓦然一个旋身,旋进了太子怀里,含羞带喜地捉住太子双手,与太子一起解着自己嫁衣上的纽扣。太子震惊后回神,目光闪动间,楼雅公主的大红嫁衣跌落地上,紧身的火红色中衣勾勒出楼雅公主健美又性感的身体曲线,楼雅公主含羞一个旋转,旋进了绣着点点红梅的轻罗帐中,美人鱼一般侧躺在榻上,将最美丽婀娜的曲线含羞带笑地展露在太子眼前。太子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红烛微闪,轻烟暗涌,罗帐低垂,太子含笑向帐中走去。
菩萨蛮在窗外看的气愤难当,心中早把楼雅公主当做****骂了千遍百遍,又把太子当做那多情寡意的负心郎诅咒了千儿百遍,临了,犹不解气,见到太子当真要与楼雅公主洞房时,热血上涌,横眉瞪眼地一拳砸在纸糊的窗户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郎!小姐都伤心地跳楼了!你却在这温香软玉地调戏****荡妇!我让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让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
菩萨蛮盛怒之下,一拳接着一拳地,将太子与楼雅公主新婚洞房的纸窗砸了个遍,只是眨眼间,太子与楼雅公主俱都一脸惊愕地盯着四面八方破破烂烂的纸窗,和砸完了,发泄完了,掉头就走的菩萨蛮。待太子和楼雅公主真正回过神来时,菩萨蛮已惊觉自己犯了错,早已撒开两腿,逃之夭夭了。
楼雅公主羞愤难当地看向太子,太子记得菩萨蛮说蝶仙跳楼了,二话不说,一脸煞白地向屋外跑去。
有风从破烂的纸窗吹了进来,新房内的灯烛瞬间被吹灭了,屋内黑漆漆的一片。有宫女太监闻声赶来,见到眼前破破烂烂的一幕时,个个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待看见只着火红中衣躺在床上的楼雅公主时,俱都不约而同背过身去,私下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心领神会地轻笑一声,很快退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