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大开着,楼雅公主盯着门口,呆了片刻,一脸安静地走下榻,也不着外衣,拿了墙上挂着的铁鞭就走出了房门。楼雅公主在院中停了下来,院中放满了楼雅公主命人搬过来的各色花卉盘景,虽经风雨施虐,仍是生机盎然。楼雅公主沐着风雨,一鞭抽在最爱的牡丹花枝上,一边英姿飒爽地跳着鞭舞,一边低声吟唱:“世情薄,人情恶,雨送深夜花易落。
晓风乾,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舞斜阑。
难!难!难!
佩声悄,晚妆残,罗衾不耐五更寒。
鼓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妆欢。
瞒!瞒!瞒!“楼雅公主鞭之所至,无不百花摧残,万叶零落,吟唱间,院内已是残花败叶,杂乱一片。
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楼雅公主在风雨中鞭舞,犹豫着想靠近,又忌惮楼雅公主铁鞭无情,硬是头一低,双眼一垂,装作没看见一样急冲冲跑了过去。
再说太子,一路也不坐轿,也不撑伞,急冲冲就奔蝶仙的钩戈殿跑去。湿漉漉地来到钩戈殿后,开门的小太监却说钩戈夫人老早就出了殿,至今还未回来。太子转身想寻去,又不知偌大深宫,从何寻起,想起砸窗户的那个小宫女好像是蝶仙身边的,当下二话不说,推了门内的小太监,直接跑了进去。守门的小太监急得在后面直追,“太子殿下!这是后宫娘娘住所!太子殿下,这要是传出去,奴才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陛下砍的啊!太子殿下……”
太子浑然不闻,一口气跑到蝶仙寝房外时,颜嬷嬷披着外袍,一脸惊愕地站在廊檐下,菩萨蛮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一脸的惊慌。
“太子殿下!这是钩戈夫人寝宫!您深夜……”颜嬷嬷责怪的话没说完,太子一把推开颜嬷嬷和菩萨蛮,直奔蝶仙床榻跑去。颜嬷嬷回头瞪了菩萨蛮一眼,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菩萨蛮的肩膀,牵着菩萨蛮随后跟了进去。
“夫人今夜并未歇在殿中,太子还是回去吧。”颜嬷嬷面无表情地劝说。太子急冲冲地掀开罗帐,帐中空荡荡的,并无蝶仙人影,太子转身,冲到菩萨蛮跟前,心急如焚地大声喝问道:“你不是说蝶仙跳楼了吗?她人现在在何处?在哪里跳的楼?快说啊!”
菩萨蛮被太子疾言厉色的样子唬住了,看了颜嬷嬷一眼,支支吾吾地往屋外指:“凤,凤来仪……”
太子拔腿就要走,颜嬷嬷一脸穆色地拦住了太子,郑重地说:“夫人已经无恙!夫人并非一人,有陛下陪着……太子如果还敢去,老奴敬佩!绝不阻拦!”
太子脸色蓦地惨白,拔腿冲到院中,冷风一吹,冰雨一浇,神智顿时清明起来,脚步也缓了下来,走了没几步,折回房中,垂头丧气地问颜嬷嬷:“蝶……钩戈夫人……当真已经无事了吗?”
颜嬷嬷叹出一口气,母亲一样摸了摸太子湿漉漉的额发,点点头,对菩萨蛮说:“啊蛮,去拿把伞来,太子回去时不要再淋雨了……”菩萨蛮迅速拿了把雨伞过来,递给太子,太子没有接,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盯着窗外飘摇的风雨,黯然未语。颜嬷嬷和菩萨蛮对望一眼,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几件太监穿的干净衣袍,放在太子身边,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的灯烛燃尽了,太子依旧雕像一般坐在窗前。太子在蝶仙寝房枯等了一夜,这一夜,蝶仙整夜未归……
寅时三刻,风雨飘摇中的凤来仪,漆黑一片。凤来仪顶楼,武帝专属寝房中,粉纱熏色,佳酿芳醇,暗香沉浮。雕龙描凤的鎏金榻上,罗帐尽垂,帐中隐隐传出男子粗重均匀的呼吸声。蝶仙悄悄爬下了床,皱着眉头看了武帝一会,轻悄悄穿好衣裳,就着电光坐在铜镜前。镜中女子钗环散乱,云鬓半偏,本明若秋水的双瞳,如今红肿中透着令人心痛的酸楚,那苍白到透明的肌肤,看了令人心动心怜。蝶仙神情恍惚地抚摸起自己的眉、自己的眼、自己的双颊和粉柔的唇瓣,睡意阑珊中,新愁缱绻,黯然神伤。
武帝自蝶仙下榻就醒了过来,他扭头看看榻里无人,用胳膊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武帝的目光定格在铜镜前静坐的蝶仙身上,拨开罗帐,铜镜中似真似幻的容颜观之心动,看之心怜,令人定睛难移。武帝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夜深,天亮还早,夫人为何不多睡一会?”
蝶仙惊了一下,迅速敛去眼中的泪,微笑回首,“臣妾一向浅眠。陛下多睡一会吧。”
武帝下了榻,走到蝶仙身后,扶着蝶仙双肩对镜凝视一番,细心地为蝶仙拆了凌乱的发髻,一缕一缕地梳理着蝶仙乌黑的长发。蝶仙慌乱起来,欲要接过梳子,武帝按住蝶仙的手,轻轻笑道:“今日,就让朕,为夫人代劳吧……”
蝶仙盯着铜镜中为自己绾发的武帝,本就冷冷清清的愁绪,霎时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钩戈殿,晚来风急,太子守着一支残烛,伴着梧桐细雨,点点滴滴的回忆,一夜到天明。天大亮时,太子憔悴不堪地开了门,一步一踉跄地向太子府走去……
武帝临朝时,蝶仙坐在龙椅旁边。苏公公站在殿中,大声宣读武帝的旨意:“钩戈夫人蕙心纨质,甚得朕意。自今日起,凤来仪赐钩戈夫人。凤来仪内一切生杀大权,钩戈夫人可先斩后奏,权比朕。钦此!”
话说楼小梅“夜审窦嬷嬷”后,连夜作出一个重大决定:娶忆雪为夫人!楼小梅深知此事不能再拖了!兰香公主已经诞下子嗣,娶忆雪,不抗旨!可是忆雪如果进将军府,身份只能是妾,楼小梅觉得太委屈忆雪了!但是事急从权,楼小梅相信忆雪懂得这些!
楼小梅一早就醒了,他轻轻坐了起来,俯首凝视着忆雪睡梦中的容颜。楼小梅笑了起来,俯身在忆雪鼻尖轻轻印下一个吻。忆雪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楼小梅这样看着自己,娇羞地垂下眼帘,低低唤了一声:“小梅……”
楼小梅心中一动,伏在忆雪身上轻吻起来,口中梦语般呼唤着忆雪的名字,“雪儿……雪儿……”忆雪含羞带笑地轻轻推开楼小梅,嗔笑道:“小梅怎的不去上朝?若是迟了,可不许赖雪儿……”
楼小梅含笑坐了起来,道:“本想等你醒了跟你商量个事再去上朝,但你睡得熟,就忍不住吵醒你了。”
忆雪惊讶地也坐了起来,问道:“小梅何事这样要紧?非得跟雪儿说完了才去上朝?”
楼小梅执起忆雪的双手,一本正经地说:“雪儿,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可现下,兰香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她心地和你一样善良,我不能无故休妻……我……”忆雪捂住了楼小梅的唇,目光晶亮晶亮的,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小梅……雪儿懂……雪儿懂得……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放心去做!雪儿支持你!雪儿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