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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逆风(1)

崔真在前线不停地磕着药,雏落配置的草药足以让樱花坞那些所谓的神医蒙羞。有了药之后的男人,几乎要拯救整个战局,刘成几乎在某一个瞬间相信,这次出征马上就可以画上一个句点了,不过这想法太过脆弱,脆弱到还抵不过坠星关的一场风沙。风沙过后,蛮族祭出了他们最可信任的将领,艾狸。让刘成感到有些拗口但又无法忽视的名字,梦魇一般,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让樱花坞将士们头疼的风沙。方仲说艾狸是为这片黄沙而生,此言绝非只是一个传说。

唱晚声声,血泊中的歌声安魂曲一般,崔真仍是拼杀着,在药力过后,更多的疲惫袭来,晕眩之间,脑海中全是在绛水边关姗的身影。苦日子过惯了的孩子,只想着扬名立万,纳关姗为妾。但他不会知道的是,在他和林晚还在前线卖血的时候,关姗已如苏清的笼中之鸟。一场场的拉锯战,崔真平步青云,刘成的副将,他已是樱花坞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林晚的记忆在战乱中却逐渐苏醒,他最多的一个念想便是,崔真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大。好像一整座城都拿他毫无办法。刘成喜欢这样的战役,顺风战打得太多了,反而让他觉得此生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挑战,何况身边还有这样一员不怕死的猛将。艾狸是凶猛,但是如今的蛮族,也只剩下艾狸了。最后的一道荆棘,翻过之后,便是蛮族腹地,便是一马平川。

“在绛水边四处洋溢着桂花酿香气的季节,你们都还是孩子,我在那时选择了离开,等待着你们长大,关于缘由,我又何必交代得那样清楚。”

苏西问过雏落一句,你有过真正喜欢过的男子么?这话好似一支穿心利箭,深深地刺痛着雏落的心。已是三十的年纪,雏落才开始回首细数着这些年月,当真发现,不曾拥有过所谓真爱,一个孩子,一句话,便已将她的心痛点破。崔真,算了吧,不过是她在樱花坞安身立命的凭据。崔真听到这话不知又该作何感想,在这个剧本里,怕是难以去摆脱备胎的命运了。

还好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雏落多久,没有又怎样?世界上那么多东西,谁能样样都有,她并没有因此而活得多么不快乐。

加急信送回樱花坞,一张雪白宣纸,把前线战况说得冠冕堂皇:“风沙阻路,战士们拼死奋战,蛮族只能疲于防守,望再给些时日,定能攻破。”

苏清把这白纸撕得粉碎,嘴里恨恨地道:“你们这是要闹哪样。”话音未落,玄铁剑已经握在手上,恨不得现在就置身于战场之上。

“告诉前线的将士们,如果还不能争得主动权,我连他们和蛮族的人头一起提回来。”侍从们胆战心惊,生怕苏清手中利剑会突然劈到自己身上,连忙打着滚出了养心殿,手里拿着拟好的谕旨,这该是前线士兵们最后的期限。

望着坠星关满天星河,刘成明白,此时再也没有什么狗屁战术,他有信心也只能去与艾狸决战。艾狸,突然崛起的将领,剑走偏锋,一张巨弩,虽然不曾一击致命,却像一只吸血的猛兽,让樱花坞的胜利看起来遥不可期。刘成一匹白马、一支长剑,几十死士,在星夜启程,方仲站在帐中,默默地望着刘成俊朗又稍带些苍凉的身影,没有说一句话,他佯装睡去,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而是为了尊严,这并不凄凉、并不悲哀,波澜壮阔的星河中,一场近乎史诗的战役正在上演,不管谁生谁死,没有人是失败者。

刘成和他的部下们埋伏在坠星关的草丛中,眼前就是美的妖冶的若霜城,攻克这里,对于他们是一个如死亡般美丽的诱惑。几十双眼眸在黑夜中发出饿狼般的光芒,光芒中只有一样东西,便是对于破城的渴望。而刘成不知道的是,艾狸也已经在城门里静静地守望着他们。艾狸,蛮族神秘的战士,用无休眠的战斗和意志,嘲讽着那些自诩为智慧和善良的文明人。

我们要的只是粮食,并没有侵犯你们的一寸土地,如今是你们来杀戮,既然如此,便让你们也来付出代价。

方仲不闻不问,沅芷却不能不管,现在看来,他当年似乎低估了崔真的未来。在苏清最后一次询问之后,沅芷没有再加阻拦,而是促成了苏清的亲征,唯有如此,崔真才能得救,至于后来的结局,他并不能再去多想,眼下这已经是唯一的出路。

苏清轻轻地亲吻着关姗的额头。关姗终于失去了抵挡的勇气。不出意料地,她此时脑海中仍然是林晚细腻的面庞,只是苏清给了她这些年最缺少的关怀。林晚,此时在她心中,更像是一次遥不可及的盛宴,即便心中永远趋之若鹜,但家常便饭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刘成已经嗅到了若霜城内的味道,只要他双手一挥,战事一触即发。天空繁星盏盏,祥和的猩红色的夜晚。艾狸没有守在城口,而是回到帐中。当樱花坞的死士们进城之后,只是一些零星的守卫在抵挡,杀红了眼、失去了清醒的判断,这便是最危险的场景。艾狸嘴角一丝冷笑,暗红的皮肤下,一双永远深不见底的眸子,让人无论何时都读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一支利箭带着千钧之力,多少将士被艾狸这张巨弩一击致命。刘成明白,他们这次已经没有退路,利箭所到之处,必见血光,艾狸的巨弩最致命之处便是会让伤口一直不停地流血,直到对手无力挣扎。既然出来夜袭,他们也没有抱着活命回去的打算,血流干之前,拆一座木栏也是他们的目的。艾狸嘴角一丝微笑,真是有趣的对手。刘成看到了天边绽开的一丝光亮,光亮映着战士们的身躯,刘成眼角划过几行热泪。若霜城,这便是他生命的终点了,涟漪般的鲜血,彻夜地映红着城池。最美的一战,就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无常。

刘成自己也不会想到,这次舍命的突袭可以坚持到现在。天边的光亮蔓延开来,这次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凭借,****裸地暴露在了若霜城中。

艾狸收起嘴角的笑容,这个外来的将军,他们不仅身处异地,头脑中的想法也是相去甚远。即便刘成和部下杀红了眼,眼下收下他们也只是艾狸一挥手的事情。包围圈已经缩到了最小,蛮族士兵们等待的只是艾狸挥一挥手。

时间在此凝结了片刻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艾狸一脸冰冷,皱了皱眉,抬起了右手,却是示意部下退去的手势。刘成与他锋利的眼神交汇,瞬间懂得了他的意思。一场只属于这两个人的决战。没有比战胜对方最强武士更令他们欣喜和骄傲的事情了。

樱花坞残余的士兵收起兵器,他们并不能完全相信,刘成会让艾狸俯首称臣。而无论胜负,他们也不能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蛮族的这些敌人们似乎不该是这个样子,人们似乎一直在被脑海中自以为是的想法捉弄着。

“崔将军,这不该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踏出这里一步,樱花坞就满盘皆输了。”方仲仍是淡然地语气,提醒着还未完全清醒的崔真。刘成对他有过知遇之恩,在崔真来到樱花坞之后,也对他关怀备至,他怎能不心急。方仲的态度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沅芷,可两个人总有些地方不一样,崔真不能清楚地说出这种差异。

这的确令崔真为难,方仲的话当然不能不听,但是刘成却也不能不救。

“崔将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应该等苏清大人的命令。”方仲提醒道。

刘成卸下厚重的铠甲,深红色的皮肤,壮硕的身躯,独自立于阵前。艾狸习惯性地看了看他心房的位置,也不知他的巨弩究竟取下过多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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