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关姗第一次看到林晚的时候,心底就生起了一股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望。女孩子这时候发育得更快,那些身体柔弱的男孩子就成为了他们欺负的目标。整个绛水村,能让关姗有所忌惮的,不过崔真一个而已。
在看到崔真家里那片稻田之前,风筝是关姗唯一的乐趣。她执着于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看着身后那些小猴子一样的男孩子们追着她满山野的跑,直到夕阳升起,整个白昼开始昏昏欲睡。
当然,风筝放了那么多的时日,她的心里就时常会有些浪漫的想法,要看一看关山后面的世界,这个世界,除了绛水村还有没有别的风景。所以,当林晚第一次和她提及那片稻田的时候,才能那么顺利地把她带走。大人们司空见惯的稻田对于涉世不深的小孩子来说,的确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他们可以把这里看成一张白纸,随意来装点。梦境就这样一点点堆积,关姗感受到了稻田里迷人的气息。扎起了马尾,开始留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开始学会适当地和那些男孩子保持距离,很多人把这个堂而皇之地称之为成长。
秋天叶子还未来得及泛黄,关姗一个空空的背包,便沿着那片开满木棉的山坡,迈向学堂。她并不知道,每天在她上学的路上,都会有两个少年在不远处守望。但是此时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成和男孩子一样的人,与林晚在稻田中的那次戏耍,他们在一起的场景。已经潜移默化地植入她的内心。
她眷恋着绛水村的学堂,留在这里当讲师。绛水村当然不是那种时间飞驰的大都市,这里的岁月是缓缓流淌着的。所以她有很多时间,来想念和完成与林晚儿时的约定。但是世界是很善变的,这个小山村也不能幸免。关姗以前不懂,学堂里并没有教给她这个道理。
终于,一场灾难降临,关姗如梦初醒。绛水村,可能从此只是一个梦境而已了。她和崔真、林晚一样,等待着那个美丽却本不属于他们的节日——花朝。
樱花坞,如果不是苏青结束了他们此前平静的生活,关姗几乎要爱上了这里。杂花生树的土地,桂影斑驳,美得虚幻。
一场风暴,把林晚带到了寒冷的深渊,也让关姗迷失了方向。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箭伤。自己已然在马背上,身前是那个叫苏青的男子。本该让她痛恨的男子,却有着让她痴迷的明亮双眸。这就是那个樱花坞的王者,几年前征服了家乡的麦田。再往前追溯,几乎凭借一己之力,驱逐蛮族入侵。
樱花坞、绛水村,两个地方的确有着难以解开的终极谜题。如果没有绛水村的那片麦田,樱花坞就没有足以生存的资源,一旦陷入这样的境地,蛮族便可大举入侵,到时,将是一片荒芜惨淡血流成河的景象。但在绛水村生活了几百年的人们,怎能拱手送出自己的家园。关姗也是绛水村养大的孩子,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要找机会找到那个叫苏静的公主。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木棉花瓣,樱花坞什么花都有,唯独缺了木棉,我把你带到樱花坞,你来帮我种木棉。”苏青的语气轻柔,却自带着几分威严,不容反驳。
“你……”关姗收回了这一半的对话,崔真他们此时也不知道进展得如何,事已至此,只能由着苏青带着自己,但不管怎么说,她是真的到了樱花坞这里,虽然身上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
对于流浪漂泊,关姗不是厌倦,而是已然麻木。有句话虽是这样讲,会笑的女子命好,可却在关姗身上无法得到验证。她该是绛水最会笑的孩子了吧,可终究难有个想要的归宿。当然她这种单纯的孩子,不会像那些文弱书生一样,整天感叹着自己时乖命蹇,但是在她来了樱花坞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着实又让她心寒了一把,就是那个把绛水两个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的雏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雏落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之中,并且如影子般挥之不去。一张算不上年轻娇嫩的面庞,却总是能让那些男子为之痴迷不止。关姗记得那间歌坊,桂花巷。绛水来的两个男子自此对雏落便是念念不忘。虽说雏落和崔真成婚,这结局让她满意,但对于风情妩媚的女子,关姗一向无法放心,这是外婆教会给她的道理。这道理如信条,足够她顶礼膜拜许多年。
荒芜广袤的土地,黄沙漫天飞舞,樱花坞的战士们几乎是每天在用沙土沐浴了。僵持的局面显然不是苏清想要看到的。除了不想看到以外,这也是他不曾想到的。战线上,显然刮起了逆风,刘成的队伍,似乎有些进退维谷。
屋漏偏逢连夜雨,樱花坞头顶的雪国,此时也在虎视眈眈。如果不能迅速回援,樱花坞的人们在此后的几个花朝恐怕就没有今年这么好的兴致了。
亲自出征!他似乎听到了心底的呐喊。两个儿子:苏西、苏秦,加上谋士沅芷,樱花坞的后院似乎无需太多担心。这给了他这个想法足够的支撑。
比苏清更心急的是刘成,在此前他不曾吃过败仗。这次出征,他明白,只要稳当行事,便可继续保持着自己全胜的战绩,但是他并非为自己而战,既然是樱花坞的将领,注定,只有前进,这一个方向。
“决定了么?”沅芷扶着茶杯,语气平淡不失尊敬。一双睿智的眸子,让苏清永远猜不到他的心事。苏清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这会让他自己也充满智慧。当然,他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为他处理繁杂事务的沅芷也不能例外。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樱花坞没有我,一样可以抵挡住任何的侵略骚扰,我有两个可堪大用的孩子。”
“真是睿智的抉择,这一去定能一转颓势,只可惜,樱花坞要成一场幻梦了。”沅芷加快了语速,神情依旧是云淡风轻。
“你什么意思?你是信不过我手下的精兵强将了?”苏清刚才的底气已经退了三分。
“并非将军们不卖命,只是这次出征到现在本来已是逆风,在风沙中奋战,当然没那么顺利,偏偏不巧的是,这场西北风,又会助着雪国。”沅芷把茶杯轻轻放下,便和苏清告辞了,在他面前,沅芷从来不用太过拘礼,他们都不是计较繁文缛节的人,便也就达成了默契。沅芷相信他已经明白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并且对于他放弃亲自出征的结果,有了十之八九的把握。
“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么?呵,你居然这般仁慈?”雏落对于沅芷的慈悲有些不解。
“他若这时出征,必然战死沙场,可这样一来,整个世界便陷入了混乱,到时候我们自己便要成为那刀上的鱼肉了。”沅芷神机妙算,看尽世间凡夫俗子,却唯独算不出雏落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个神秘女子,他也最多只是付之一笑,聪明人总能想办法不去浪费脑力,做更多无谓的思考,他们懂得怎样让自己活得更快乐。其实雏落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多出乎意料之处,除了她嫁给崔真这件事情。
“真是个仁慈的好老头。”雏落佩服着沅芷的胸怀。
这一夜,沅芷难得做了场梦。这梦境似乎印证了绛水的那个传说。有个美丽得女妖为了守护绛水河,冲入烈火之中,葬送了面容,从此带着面纱,隐姓埋名,不知去向。梦中女妖的面庞和身姿,模模糊糊,沅芷看得不甚分明。只是这梦境太过突兀,也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这不合适吧,老头子也要勾引么,小妖精。”雏落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一句话定到了原地。雏落虽是阅人无数的老手,却不能轻易相信这话出自一个白面小儿的口中。这小孩便是苏西,苏清的长子,无欲无求,不像是王储的王储。当然樱花坞的人们始终坚信,苏清之后,这片土地将属于他的二儿子苏秦。苏西虽然讨人喜欢,却只能是置身于事外的闲云野鹤而已。
“难不成要我吃你这嫩草?不过看起来你倒是很可口的样子。”雏落望着一脸无邪的苏西,心中母爱被无限量地放大着。
樱花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怪怪的,而且处于酴醾绚烂的无限狂热之中。
“呵呵,老子疯,儿子也要疯,这樱花坞你们是不想要了么?留你在这里,还不如把你送到以前绛水的尼姑庵里,不过也好,有你在,才更有趣。”雏落一边想着,一边烧起一撮烟草,贪婪地吸吮着,像婴孩一般。苏西把小嘴凑上去,他每天都要这样赖上一口,当然,这一切不能被苏清看到,否则定会吃到苦头。
雏落真的小看了苏西,有时候,过分的轻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苏西出生的时候,沅芷曾经这样讲,这个孩子在几年之后,将会改变我们的世界,雏落只当这是一句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