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朗奇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
亲爱的朋友,令人心惊的事情和令人伤心的事总是接踵而至,只有为人母的人才能体会到我昨天上午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虽然那折磨人的担忧已经有所缓解,但是疼痛并未完全消失,也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昨天上午快到十点的时候,我还没看到我的女儿,我十分惊讶,就让我的贴身侍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侍女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跟我说,我的女儿并不在房中,而且她的贴身侍女从早上开始就没见到她,这个消息让我比她更为惊慌,您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处境。我把所有的仆人召集到了一起,特别是门房。他们每个人都赌咒发誓说没有看到她,我从他们那里没有获得任何线索。我马上去了我女儿的房中,屋子里一片狼藉,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今天早上刚走的,但是我毫无头绪。我去翻了她的衣橱和写字台,什么东西都没少,衣服也没少,只少了一件袍子,应该是她穿走了。她连她那为数不多的钱都留下了。
昨天她听到了有关梅尔特伊夫人的传闻,因为她对她感情颇深,所以昨晚哭了一宿。我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梅尔特伊夫人去了乡下。闪入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一时头脑发热,就独自看她的朋友去了。但是过了很久我都没见她回来,我又开始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痛苦越来越深。虽然我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贸然去打听,唯恐这件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事后我还想向大家隐瞒这件事。哎,我这一生中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痛苦过。
最后,下午两点钟以后,我一下收到了我女儿和某个修道院的院长写来的两封信。我女儿在信中只说了想做修女,因为怕我反对而没有告诉我。别的都是一些请罪的话,毕竟她未经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了。她还说要是我明白她的苦衷,就绝对不会反对,但是她请求我不要寻根究底。
院长在信中写道,她见来人尚且年幼,又是独自一人,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接受我女儿,但是经过一番询问,她得知了我女儿的来历。她觉得可以让我女儿在那里暂住,免得她再四处游走。因为我女儿看起来非要做修女不可。院长表示,我随时可以把女儿领回家。但是,出于她的立场,院长说我最好不要反对,因为我女儿一心要侍奉上帝。院长还说,她未能及早通知我是因为我的女儿不同意她给我写信,她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获得了她的同意。我的女儿本打算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清修。她竟然这么不懂事,我实在是心痛不已。
我马上赶去了修道院;跟院长碰面以后,我要求跟我的女儿见面,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出来见我,她全身都在颤抖。我先是当着修女们的面跟她谈话,又私下里跟她谈心,她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她只有在修道院才会获得幸福,还边说边流泪。我最终同意她留下,却没同意她做望教生的申请。我怕那是因为都尔凡勒夫人和范尔蒙先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虽然我很尊重宗教的召唤,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儿要做修女了,还是难免会痛心,甚至恐惧。在我的感觉中,我们分内侍奉地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而且她还年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另外,席尔库尔先生不久就要回巴黎了,这让我更加为难。难道这门给我们带来无限荣耀的亲事就这么算了吗?我尽心尽力地为儿女谋幸福,却还是没成功,那我该怎么做呢?请您告诉我如果您是我您会怎么做?我会非常感激您。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发现,决定别人的命运实在是再惊心不过了。现在我既怕有失法官的严峻,又怕自己的慈母心肠会误事。
我向您倾诉我的伤痛,只会让您更加伤痛,我对此深感自责。幸好我知道您的心:您以安慰别人为自己最大的安慰。
亲爱的朋友,再见吧,我急切地盼望您回答我这两个问题。
一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于巴黎
第一百七十一封信
德·罗斯蒙德夫人致唐瑟尼骑士
先生,谢谢您让我知道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我对此无话可说,只能独自悲泣了。不管是谁知道世上竟然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应该以活着为耻辱;竟然有女性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我身为女性实在是羞愧不已。
先生,我答应您,所有与这些不幸的事件和它的后果有关的任何事情,我都会缄口不言,好让人们慢慢忘却这件事。在这场令人悲伤的事件中,虽然我侄子输了,但是您也获得了伤痛,我希望您以后不会在受到任何伤痛。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的侄子犯了错,但是丧侄之痛对我来说实在是很难平复:我所能做的唯一的报复您的事情就是永远铭记这伤痛,您得用心才能体会到我的报复有多么深。
以您目前的年龄来看,目前还不会有一种感想,请容许我仗着自己年纪大跟您说说。对于心胸宽阔的人来说,见到自己真正的幸福,他是绝对不会超出法律和宗教设定的界限的。
至于您托付给我的文件,您尽管放心好了,我愿意保存它,并一定会尽心尽力。但是您要答应我,我有不把它交给包括您在内的所有人的权利。我相信您是不会拒绝我的这个请求的;虽然复仇的时候理直气壮,但是事后一定会痛苦哀号,我相信您以后不会再为此悲痛了。
我坚信您是心胸宽广而又善解人意的人,所以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您手中那些伏朗奇小姐的信件也没什么用了,您能把它们交给我吗?要是您能答应我的请求,那您就更符合我刚才提到的品质了。我知道她对不起您,但是我觉得您不会惩罚她;但从您的自重自爱来看,也断然不会将自己爱过的人推入泥淖。我再多说一句,希望您不会介意,也许这位姑娘不值得您尊重,但是她母亲值得。而且您也有向这位受人尊重的女士赎罪的必要。因为说到底,就算一个人说自己是发乎情止乎礼地去挑逗一个纯洁的心灵,那他也是让这颗心堕落的罪魁祸首;更别说在堕落以后发生了多少不检点的事情,这份责任是第一个人永远不能推卸的。
请不要对我的严厉表示惊讶;这恰恰说明我对您十分尊重。要是您能满足我的愿望,做到以下这件事,我就会更加尊重您:请您一定要严守秘密,因为一旦那件事被曝光,除了您会自食恶果,还会更加伤害一位本已经被您伤害的母亲的心。我是说,先生,我想为我的朋友做点什么;您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不情之请吧?您好好想想吧,这是唯一能安慰我的事情了。
即此
一七**年十二月十五日于巴黎
第一百七十二封信
德·罗斯蒙德夫人致伏朗奇夫人
亲爱的朋友,您让我给您一些消息,来证明梅尔特伊夫人的清白。要是我非要打听巴黎的消息,再等着消息从那边传过来,那我可能现在还没什么可告诉您的。而且就算我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也只是些流言蜚语,可信度不高。但是,我竟然获得了我原本没有想到也没想到会知道的消息,但是它确实是真的,我的朋友啊,这个女人把您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里头无非是一些龌龊的勾当,我不想细说;请您相信我,不管外面有什么传言,都不是真相。亲爱的朋友,我希望您不会逼我拿出证据,您对我足够了解,我只要说一句话您就可以相信。您知道那如山的铁证就在我手中,就可以了。
您问我有关令爱伏朗奇小姐的事情,我请求您不要逼我说出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见;我在请求您的时候,心中也是十分痛苦。您还是同意了她做修女的请求吧。当然,要是没有得到神灵的召唤,那谁都没有权利逼迫别人出家。但是有时候得到召唤却是幸福。令爱也跟您说过,要是您了解她的苦衷,一定会同意的。上天按照我们每个人的不同需要来召唤我们,他对一切了如指掌,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明智;而且有时候天主的行为看似严酷,实际上却是仁慈的。
总之,我建议让伏朗奇小姐留在修道院比较好,因为她自己选择这样,看来她已经盘算好了。我劝您不要阻拦她。同时,在她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您应该毫不迟疑地解除之前的婚约。我知道您会因为我的意见而难过,但是您也应该相信,正是因为它会让您难受,所以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
身为您的朋友,我总算尽了这份难堪的责任,但是我束手无策,也不能安慰您。我亲爱的朋友,我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您不要追问这件令人伤心的事。能忘的就忘了吧。不要试图弄清楚真相,那样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您更加伤心。让我们恭迎神恩的法旨,相信他的看法是明智的,有时候我们很难看透他的用意,不过也无关紧要。亲爱的朋友,再见吧。
一七**年十二月十五日于**堡
第一百七十三封信
伏朗奇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