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和她在神志不清时说的一些话,让我担心这次痛苦煎熬的疾病可能会有更加惨痛的原因。哎,我们还是尊重朋友的秘密,只需同情她的不幸就好!
昨天白天也不安宁,她一会儿很激动,令人害怕,一会儿又筋疲力尽,昏昏沉沉。这是她给自己,也是别人唯一休息的时间,我在晚上九点的时候离开了她。我今天还会去那里陪她一整天,我是不会丢下我这个不幸的朋友的。不过苦恼的是,她一直都固执的不接受医生的治疗和救护。
我会寄给您她昨天晚上的病情报告,就像您看到的那样,她的情况还是很不乐观,我以后会准时把她的病情告诉您。
我可敬的朋友,再见,我要去病人身边了。我的女儿让我向您转达她的敬意,她身体快康复了,真是幸运!
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于巴黎
第一百四十八封信
唐瑟尼骑士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啊,我那么爱您!那么仰慕您!您打开了我的幸福之门!你实现了我的幸福!充满同情心的朋友,温柔的情人,你痛苦的回忆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体会到的魅力呢?啊,夫人,您冷静一点,是友谊对您有了这个要求。啊,我的朋友,你要高兴一点,这就是爱情提出的要求。
您有什么好自责的呢?说实话,您心思细腻,但却反而被蒙蔽。您很懊恼,责怪我犯错了,这些不过是错觉而已。我真心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诱惑者,只有爱情。请你不要顾虑,沉浸于你激发的感情里,让你身上都充满您点燃的欲火。怎么,就因为没有及时领悟,我们的心就不纯洁了吗?不,自然不会。反之,如果一个人想开展诱惑,一定是要事先计划的,这样才能把行动和手段结合起来,并预见事情发展的脉络。但真正的爱情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思考,我们会沉浸在爱情中,以至无法专心思考。爱情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时候,就是在还没有被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它会暗暗给我们套上看不到又不能摆脱的枷锁。
即便昨天也是一样,虽然因为想到您要回来我很激动,看到您,我就会极度快乐,但我还是觉得只是受到一种友谊的引导和召唤。或者说,我是沉浸在内心甜蜜的感情中,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原因和根源。我们都一样,我充满柔情的朋友,你在不自觉中体会到了那种抗拒不了的魅力,而这种魅力让我们都陶醉在了柔情中。当我们两个醒过来之后,就意识到,是爱神让我们沉醉在这种如痴如醉的境地。
这并非意味着我们错了,反而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你没有背弃友谊,我也没有滥用你的信任。我们是对原来各自的感情不清楚,不过我们只是察觉了这种幻觉,但却没有想可以制造这种幻觉。啊,我们不应该抱怨这种幻觉,只需要想着它给我们带来的幸福就行。我们不需要用公正的责备来破坏这种幸福,要专心地用信任和安宁的心境增添我们的幸福。啊,我的朋友,我心中是很看重这种希望的啊!是啊,你以后要摆脱所有的忧虑,沉浸在爱情里,要和我有一样的愿望,一样的冲动,炙热的烈火,心灵的陶醉。我们在美好的日子里的每时每刻都意味着一种新的快乐。
我仰慕的人,再见!我今天晚上就会见到你,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我不敢有这样希望,啊,你会像我一样渴望我们的会面吗?
一七**年十二月一日于巴黎
第一百四十九封信
德·伏朗奇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
我可敬的朋友,昨天一整天,我都想今天早上能告诉您关于我们亲爱的病人的情况的好消息,这个希望从昨天晚上就破灭了,我对失去这个希望感到非常可惜。本来一件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事情酿成了可怕的后果,这样,即便病人的情况没有恶化,也会和之前一样让人担心。
如果昨天我们可怜的朋友没有告诉我她的全部信使,我一定也不会明白这种突然的转变。她当时告诉我,您知道她所有不幸的遭遇,所以我可以好好和您谈谈她悲惨的遭遇。
我昨天到修道院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病人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她睡得很沉,很安静,我甚至担心她得了嗜眠症。她过会儿醒了,就拉开床帏,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们。我起身朝她走去,她认出了我,叫出我的名字,想让我靠着她。她没等我问她问题,就问我她在哪里,我们在干吗?她有没有生病,为什么不在家里?我开始觉得这还有一阵谵妄,不过要稍微平和一点,但我发现她似乎能明白我的回答。看来她已经清醒了,不过记忆力还没恢复。
她仔细询问了我她来到修道院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对来修道院之后的情况完全忘记了。我照实回答了她,但忽略了那些会让她害怕的细节。我随后问她觉得怎么样,她说现在并不怎么难受,但睡觉的时候总是被折腾的很厉害,现在只是感觉累罢了。我让她平静下来,少说话,我之后没有把床位合拢,让它稍稍敞开一些,坐在了床边。这时,别人请她喝肉汤,她就接受了,并说味道很好。
她休息了半个小时,并没说什么别的话,只是感谢了我的照顾。她感谢我时露出的神态就像您知道的那样可爱,娴雅,随后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而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就是:“啊,我想到了我来这里的情况了。”过了一会儿,又痛苦地说道:“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您可怜可怜我!我想起了我的不幸。”我于是朝她走过去,她握着我的手,把头靠在上面。“上帝!”她说道,“我死不成了吗?”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我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她从我的声音中察觉到我被感动了,告诉我说:“您可怜我,如果您了解情况该多好!……”她停顿一会儿,说道:“让别人都出去,我告诉您一切。”
我对她要说的这件事有了一点猜测,我应该已经对您表示了这点。我开始觉得这场谈话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内容又很凄惨,这会损害我们那个可怜的朋友的身体,所以我借口说她需要休息,就拒绝了。但她坚持要谈,我只能答应她,等到她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告诉了我您从她那里知道的情况,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
她最后在谈到她被遗弃时,说道:“我本来觉得自己会因此死去,我有这样的勇气。我是做不到在遇到不幸,承受羞辱之后还能活下去。”我想用那种一直对她有效的宗教武器来克服消沉,或者说是绝望的情绪。我很快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来实现这种严肃的职责,只能让她去请昂塞尔姆神父过来。我知道她是信任这位神父的,她自然同意了,甚至有点渴望的样子。我于是派人请他,他很快就赶来了。他和病人一起待了很久,他在出来的时候说如果医生们和他想的一样,可能可以推迟一下圣事仪式,他会在第二天再来。
当时是下午三点,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们的朋友还都很平静。我们又产生了希望,但不巧在这时有人送给她一封信。修女们想把信给她,但她说不想接受任何信,就没有人强求了。但从现在开始,她就变得非常烦躁不安。她很快就问这封信是哪里来的,信上也没有邮票,到底是谁送来的呢?大家都不知道信的来源,即便是负责传信的修女也不知道,她随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说话,不过说得并不连贯,我们知道她又犯病了。
在一小段平静之后,她要求把那封信交给她,当她看了那封信一眼之后,就喊道:“啊,是他写来的!”随后又压抑但坚定地说道:“拿走!拿走!”她让人拉上了床帷,不让别人靠近。但这时我们不得不回到她身边。她这次犯病极为激烈,甚至还带着可怕的抽搐,这次犯病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停止。我看了她的病情报告,也知道她昨天晚上过得很不安宁。总的来说,她的情况很不好,我很惊讶她还能撑到现在,坦白说,我现在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猜测这封信应该是德·范尔蒙先生写的,他还敢告诉她什么呢?我亲爱的朋友,请原谅,我不想表示任何想法。当我看到一个之前那么幸福,并应该获得这样幸福的女子这么死去,我真的感到很痛心。
一七**年十二月日于巴黎
第一百五十封信
唐瑟尼骑士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我温柔的朋友,在等着见你的幸福前,就让我沉浸在给你写信的快乐中吧。关心你可以减少我不能待在你身边的惆怅,对我而言,向你表达我的感情,回忆你对我的感情真是一件享受的事。而正是这种享受,让我那不能陪伴你的时光变得充满了爱情的乐趣。但就你说来,你不会给我任何回信。我的这封信会是最后一封,我们只能放弃这种你认为既危险又不必须的交往方式。如果你坚持要这样,那我会尊重你。你的所有愿望最后都会成为我的愿望,但在你作出最后的决定前,你就不让我们在一起谈谈吗?
你应该自己判断这个危险的问题,我是不能估量的,我只希望你能注意安全,如果你忧虑的话,我也不会安心的。而关于这个问题,不是我们成为了一个人,而是你成为了我们两个。
而对于这个问题,情况并不一样,我们只能在这方面有相同的看法。如果我们意见不同,那就只会是因为我们没有表达清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没能理解对方的看法。我在此谈谈我的看法。
当我们可以自由交往的时候,书信不会那么重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即便是沉默,不是都要比书信好吗?这是一个真理,所以当你说我们彼此不再通信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很容易接受的。可能我有点别扭,但不会难受。这就好比是我想亲吻你的胸脯,但被一条缎带或者一层薄纱阻隔,我只会挪开它,但不会觉得那是什么阻碍。
但我们后来分手了,你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很快就会受到你对写信看法的折磨。我想着,我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损失呢?难道我们分开之后就没有什么要说了吗?我想只要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可以整整在一起一天,难道要谈话来占据我们快乐的时间吗?是,快乐的时间,我温柔的朋友,因为有你,即便是休息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美妙的快乐。但不管我们相会多久,我们还是要分开,但是分开之后,我会多么孤单啊!信在那时就变得非常宝贵,即便不读信,或者也可以看着它……啊,我们当然可以看着一封信,但不读它,就好像我晚上抚摸着你的肖像的快乐……
你的肖像,是的,书信是灵魂的肖像,它不是冷冰冰的,没有那种和爱情无关的待滞的意味。它能表达我们心中的情绪,首先是兴奋,随后是快乐的顶点,然后回归安宁……对我来说,你的每一丝感情都是很宝贵的,你难道要剥夺我获得你感情的方法吗?
你真的觉得你不会被给我写信的需要而受折磨吗?如果你在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心花怒放或者充满愁绪,如果你的内心充满了快乐,如果你的内心被一种不自觉的忧伤打扰,你难道不会向你的好友倾诉你的幸福或者痛苦吗?你难道会有一种不和他共享的感情吗?你难道会让他一个人,在离你很远的地方迷茫,彷徨吗?我的朋友……我温柔的朋友!但这要你来决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并非来引诱你。我只告诉你了一些理由,我觉得如果我提出要求的话,会更有效。但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也会努力不伤心,我会说服自己,尊重你在信里对我写那些话。啊,你来说比我说要强,我如果能听到你说这些话,就会特别高兴。
我迷人的朋友,再见,快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了,我先不写了,这样就能早点见到你。
一七**年十二月三日于巴黎
第一百五十一封信
德·范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侯爵夫人,您今天晚上有约会吧?您说唐瑟尼到您家是一种巧合,是,您应该不会觉得我缺乏阅历到了会被这种事情欺骗吧!这并非说您老练的面部表情不能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也并不意味着您的话露了马脚,往往一个人在不安或者后悔的时候就会说这样的话。我承认,您听话的眼神也帮了大忙,如果我能领会您的眼神,还能信服您的眼神,那我不仅不会怀疑,更不会疑心那个第三者会给您带来苦恼。但为了不让您过人的才能白白浪费,为了获取您渴望的成功,为了让我产生您刻意造成的幻觉,您应该先多去培养您那不老练的情人。
您现在已经开始教育学生,那你就应该告诉他们不要在听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之后就脸红的不知所措;也不要语气激烈的为一个女人否认一些事情,而在为其他女人否认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变得那么软弱。您应该告诉他们,不要在听到别人赞美他们情妇时,自己也作出这样的表示。还有如果您同意他们在聚会的时候看着您,他们也应该收敛自己占有者的目光。这种目光很容易就暴露了,但他们还傻傻地把这种目光和深情的目光混在一起。当他们学会这些之后,您就能让他们在公开场合露面,也就不会让您这个老师没面子了。而我为了让您变得有名,也很愿意帮忙,我会为您编写这所学校的教学大纲,然后再发表出来。
坦白说,我对您还试图把我当作小学生而惊讶,啊,如果是别的女人我一定会报复!我会因此高兴,我的这种快乐很快就会超过她觉得我会失去的快乐!啊,可能只是对您,我才宁愿要求赔礼道歉,而不是报复。您不要担心我心中还有怀疑,或者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我很了解所有的情况。
您在四天前来了巴黎,每天都会见唐瑟尼,而且是只见唐瑟尼。您的大门即便是今天还关着,那不过是因为您的看门人没有您的那种自信,就没能阻止我出现在您面前。但您告诉我,如果您回来,会第一个通知我,我不应该怀疑这点。虽然现在您还不能告诉我归期,但在您写信给我的那天,就是您动身的前夕。您是否认这些事实,还是想获得原谅?这都是不可能的,但我还能克制自己!您可以觉得这是您的影响带来的。但其实,您应该在几次之后就满足了,不要再一直滥用您的影响了。侯爵夫人,我们都了解对方的情况,您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您不是说,您明天一天都要出去吗?如果您真的出去,那就好,您也知道,我一定会知道。但您晚上还是要回来,我们在后天前是不会有很多时间来和解。所以您告诉我,我们到底是在您家,还是在那儿124来进行我们很多的赎罪活动?首先,唐瑟尼不能在场,他已经充满了您不正常的头脑。我不会嫉妒您的这种胡思乱想,但您想想,原本一时的兴致现在已经变成明显的爱恋。我不觉得自己生来就要承受这种耻辱,我也不觉得自己会从您那里得到这种耻辱。
我并不希望这种牺牲会成为您认为的牺牲,即便您有点难受,我也觉得自己是您一个出色的榜样!一个容易动情的女子可能因为爱情和悔恨而死去,曾经她只为我而活,这个女子完全可以和一个年轻的学生相比。我觉得那个学生长相很好,也很聪明,但毕竟缺乏社会经验,意志力薄弱。
侯爵夫人,再见,我本来不想谈我对您的感情,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探索自己的内心。我等着您的回复,您要在回复的时候想到,如果您越轻易就能忘记您对我的冒犯,那您不回信或者拖着不回信,就会让我更加铭记这种冒犯。
一七**年十二月三日晚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