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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封信——第五十封信(1)

伏朗奇夫人将自己十五岁的女儿塞茜尔从修道院领回家,想择日将其嫁给席尔库尔伯爵。不幸的是,这位伯爵曾经是梅尔特伊侯爵夫人的情人,他后来舍弃了她,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而这个女人恰好是大名鼎鼎的浪荡子范尔蒙子爵的情妇,所以席尔库尔伯爵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位交际圈的厉害角色。在梅尔特伊侯爵夫人得知席尔库尔伯爵和塞茜尔的婚讯之后,就动员自己的旧爱范尔蒙子爵去勾引塞茜尔,好让席尔库尔伯爵成为整个巴黎的笑柄。不过此时范尔蒙子爵正在追求都尔凡勒院长夫人,并没有立刻答应。

第一封信

塞茜尔·伏朗奇致**圣于尔絮勒会修道院的莎菲·卡尔内

瞧,我的好朋友,我还是守信用的。我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软帽和绒球上。为了你,我怎么着也会抽出些时间。的确,仅今天一天的时间,我就看到了比我们过去那四年里看到的还要多的华美服饰。我很想去拜访一下傲慢的唐维尔2;以前,她每次来看望我们,总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以为会气到我们,相信这一次我一定会把她气到。妈妈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她早就不再把我当寄宿生看了。我有一个侍女、一间卧室和一个书房。现在,我就在一张非常精美的写字台上给你写信。我有钥匙,所有我想藏起来的东西都可以藏起来了。妈妈让我在她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去看她。吃午饭时就只有两个人,所以我就只要把头发梳理好就行了。她会在午饭时告诉我我该什么时候再去她那儿。其他时间就全部归我支配了。我可以弹竖琴、画画、读书,就像在修道院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没有白佩杜嬷嬷的责备,就算我什么都不干也没关系。不过我现在不能和莎菲在一块儿聊聊天、说说笑了,我倒宁可忙一点。

现在五点都不到,我七点钟才去妈妈那里,还早呢!如果我有特别多的话要和你说就好了!可人家还什么都没告诉我;要不是我看到大家都在忙活儿,还为了我的事请来了那么多女工,我真以为大家根本没有让我嫁人的念头,只有那位热心肠的约瑟芬3又在那里啰哩吧唆。不过妈妈经常说,淑女就应该一直待在修道院里,直到出嫁。现在她既然把我叫回来了,估计约瑟芬说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门口来了一辆豪华马车,妈妈让人喊我赶紧到她那儿去。万一是那位先生来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还没穿戴整齐,手也在发抖,心怦怦直跳。我的侍女知道是谁来了,我就问她。“真的?”她跟我说:“C先生来了。”她还一直笑。啊!我相信一定是他。等我回来我再把这经过告诉你,现在就先跟你说他的姓吧。不能让人家久等,我们就暂且分别一会儿吧。

你肯定会嘲笑可怜的塞茜尔!哦!羞死人了!不过假使你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也会出丑的。我走进妈妈的房间时,看到妈妈身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先生。我故作镇定,跟他行了礼,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能想象得到吗?我有多么认真地打量他。“夫人,”他一边跟我行礼,一边跟我妈妈说,“这位小姐真迷人。我深刻地觉得您的仁慈越发可贵。”听到了这么一句直白的话,我吓了一跳,退了几步;找到一张安乐椅,坐了下来,羞得满脸通红,真想躲起来。我刚坐下来,那个男人就在我跟前跪了下来。可怜的塞茜尔顿时手足无措。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我完全惊呆了。不禁尖叫了一声,腾地站了起来……你看,就跟那天打雷时一模一样。妈妈大笑着对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赶紧坐下,把脚伸出来4。”我亲爱的朋友,他原来是鞋匠啊!我当时羞得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幸亏只有妈妈在场。结婚以后,我是绝不会雇佣这个鞋匠的。这段故事和我本来想跟你讲的简直大相径庭。

我们得承认我们都太聪明了!快六点了,再见吧。我的侍女说我该穿衣服了。我亲爱的莎菲,再见,我还是那么爱你,像在修道院时一样。

我不知道该由谁把这封信带给你,所以还是等约瑟芬来吧。

一七**年八月二日于巴黎

第二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城堡的德·范尔蒙子爵

我亲爱的子爵,赶紧回来吧,回来吧。您的姑妈已经给您安排好了代位继承的事,您还在她家里做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赶紧动身回来吧,我需要您。我有一个很好的生意,需要您来做。这样的理由应该够充分了。您那么荣幸让我选中,照常理应该立刻赶回来,跪着接受我的命令。虽然我们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恩爱,你却要如此践踏我的好意。面对着永恒的仇恨和无尽的宽恕,为了您的幸福,我最终选择仁慈。因此我会告诉您我的计划。不过您也要向我发誓,作为一名忠诚的骑士,在完成我嘱托的事情之前,您绝不可以再发生其他风流韵事。这件事可以给您提供英雄的用武之地:您可以为爱情效劳,同时也可以报仇。最后,您的回忆录中还可以增添一笔“罪大恶极”的事迹。是啊,就是您的回忆录,我真心希望哪一天您的回忆录会发表,我愿意效劳帮您撰写。这个暂且放到一边,我们还是谈一谈我所关心的话题吧!

德·伏朗奇夫人的女儿要出嫁了。这件事到现在依旧秘而不宣,不过她昨天还是告诉我了。您可知道她选中的乘龙快婿是谁?德·席尔库尔伯爵。我马上就要成为席尔库尔的表亲了!怎么能这样呢?我真是怒火中烧……您还没想明白吗?唉,您头脑太迟钝了!总督夫人的事难道您就那么算了5?我跟他的仇怨可是更深了,您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不过我还是慢慢静下心来,报仇的想法让我获得了片刻宁静。

席尔库尔非常重视自己的未婚妻,他坚信一定可以避免那个无法避免的命运。这种自负真够可笑的,想必您和我一样早就对此厌烦了。他是如此荒谬,一味地推崇修道院教育,而且更荒谬的是,他总是对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女子另眼相看,认为她们是贞洁的。我敢打赌,虽然小伏朗奇的年金有六万法郎,可是如果她有褐色头发,也没进过修道院,那席尔库尔一定不会同意这项婚约。就让我们证明给他看,自以为高明的他就是一个傻瓜: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傻瓜,关于这一点我的想法真是不受丝毫束缚;不过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他一开始就是个傻瓜。第二天,他一定会吹嘘一番,听着他大肆吹嘘,我们该乐坏了!还有,在您成就那个小姑娘之后,如果席尔库尔没和一般人一样,变成整个巴黎的笑柄,那就活该我倒霉!

再说了,这篇新言情小说6的女主人公也确实值得您费一番心思:她长得非常漂亮,又正值妙龄,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这个女孩不太活泼,也不矫揉造作7;然而你们男人是从不在意这个的。还有,她的眼神总是没精打采的,这也挺好笑的。另外,她是我向您推荐的,您只得对我感恩戴德,唯我马首是瞻了。

明天一早您就能收到这封信。我要您明晚七点到我家来。八点以前,我不会接见任何人,正得宠的骑士也不例外:要做这么一件事情,他还没有那个头脑。您瞧,我并没有因为爱情而变得盲目。等到八点,我就会恢复您的自由;十点您再来和那位美丽的对象一起享用晚餐,因为明晚那对母女会在我家用餐。这会儿已过中午了,再见吧,此身即有所属。

一七**年八月四日于巴黎

第三封信

塞茜尔·伏朗奇致莎菲·卡尔内

我的好朋友,我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清楚。昨天晚上妈妈邀请好多人来吃晚餐。我非常仔细地观察每一位来宾,尤其是男人,还是觉得厌烦极了。无论男女都紧盯着我看,然后就窃窃私语。他们很明显是在谈论我,我的脸都红了。没办法不红啊!我也不想红着脸,因为我看到人家看着别的妇女时,她们的脸就不会红。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涂了一层胭脂,把她们因害羞窘迫而泛起的红晕都遮盖掉了;因为当一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时,脸是一定会红的。

我最不安的就是不知道大家对我的看法是什么。不过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声“漂亮”,可是我也分明听到了他们说“不活泼”。他们应该是对的,因为是我母亲的亲戚和朋友说我“不活泼”的,她好像顿时对我友爱了许多。她是晚宴上唯一和我说过几句话的人,我们明天还会去她家吃晚餐。

晚餐过后,我还听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我敢肯定他们说的就是我):“等时机更成熟一些,冬天再说吧。”那个人估计就是要娶我的人。那我就得等四个月!我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约瑟芬来了,她着急着要走。不过我还想跟你说一说我不活泼这件事,我觉得那位夫人的话是对的。

晚餐过后,大家在一起打牌。我在母亲旁边坐着,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睡着了。后来我被一阵笑声惊醒。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在笑我,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在笑我。妈妈说我可以离开,我真的很开心。你想,那个时候都已经过十一点了。亲爱的莎菲,再见吧,永远爱你的塞茜尔!我跟你保证,社交界一点儿都没有我们以前想象的那么有趣。

一七**年八月四日于巴黎

第四封信

德·范尔蒙子爵致巴黎的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您的命令非常动人,您下达命令的方式更让人着迷,我甚至觉得专制是可爱的。您知道,我常常惋惜不再受您驱使;虽然您说我没心没肺,可我一直都深情款款地回味着您用亲密的名字来称呼我的那段时光。我甚至经常想重温前情,并希望可以与您一起,向世界树立一个忠贞的榜样。但我们正接受更大志趣的召唤;我们的天命就是征服异性,我们必须接受。或许在征程的尽头,我们还会遇到彼此。因为,恕我直言,我美丽的侯爵夫人,您至少和我是并驾齐驱。自从我们为了各自的幸福分开以后,您和我分别布道,不过在这爱的布道中,您栽培的信徒似乎比我更多。我知道您的虔诚,您像火一般的热忱。如果这位爱的上帝也跟另一位上帝一样,根据我们的修为来衡量我们,总有一天,您会成为哪个大城市的主保圣女9,而您的朋友我最多也只能当一个小村庄里的主教圣人。您对这种神秘主义的语言感到诧异,不是吗?是的,一个星期以来,我所听的、说的,都是这种语言;为了加深在这方面的造诣,我不得不违命了。

您别生气,请听我说。我曾经跟您倾诉所有的秘密,现在,我要跟您吐露一个征服女性的最伟大的计划。您的建议是什么来着?让我去引诱一个涉世未深、懵懂无知的少女。我占有这样的少女,可以说不会有任何困难,只要恭维几句,她就飘飘然了;相比爱情,好奇心会让她走得更远。这样的事,许多其他的男人都能做到。我现在所从事的事业并非如此。一旦成功,它就会给我带来光荣与欢乐。爱神还在犹豫用什么给我准备王冠,是用香桃木枝叶还是月桂树枝叶10,或者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好了,以此庆祝我的胜利。

您呢,我美丽的朋友,到时候您将心怀崇敬。您会兴奋地说:“这才是让我称心如意的男人。”

您认识都尔凡勒院长夫人,了解她的虔诚之心,她对丈夫忠贞不贰的感情,她所遵循的严明的道德准则。她才是我想要攻克的对象,她才是与我匹配的对手,她才是我想要完成的目标。

虽然我得不到她,赢不到奖赏,

可我曾向她进攻,至少还有光荣11。

我们可以以这首歪诗为证,毕竟这些诗是同一位大诗人12写的。

您知道,这位法院院长因为一起重大的诉讼案,去了勃艮第(我希望他赔了夫人又折兵13)。他那位得不到慰藉的太太就要在这里度过一段难耐的独身日子。每天做一次弥撒、探访附近的穷人、早晚祈祷、孤零零地散步、跟我姑妈虔诚地交谈、偶尔玩一会儿没意思的惠斯特牌戏,这就是她仅有的活动,我给她准备了更有意思的活动。为了她的幸福,同时也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被我的保护神带到了这里。我这个笨蛋!我本来还觉得可惜,得牺牲二十四小时对姑妈做形式上的拜访。可现在,如果有人强迫我回巴黎,我将痛苦不堪。幸好玩惠斯特牌戏14需要四个人,可这里又只有一位本堂神父,年迈的姑妈苦口婆心地劝我为她牺牲几天。您能猜得到,我同意了。您想象不到,自从我答应她,她有多么宠爱我,尤其是她看我跟她一起祈祷、做弥撒,而且一次不落,她是那么感动!不过她可猜不出来我崇拜哪一位神灵。

您看,我这四天全都沉浸在强烈的爱情当中。你能想象到我现在欲火中烧,在克服重重障碍时该有多么大的威力。不过有一点您没办法明白:每逢孤独,欲火就更加旺盛。我现在昼夜不停就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占有这个女人,免得我落入情网成为笑柄。我拜托您,让我幸福,特别是让我安宁一点。女人们都那么不善自卫,我们该多幸运啊!要不然在她们身边,我们都成了胆小的奴隶了。此时此刻,我对那些随和的女人心怀感激。正是这样的情感,让我自然地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我匍匐在地,希望您能原谅,同时也将这封冗长的信告一段落。再见了,我美丽的朋友,请不要怨恨。

一七**年八月五日于**城堡

第五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范尔蒙子爵

子爵,您的来信鲜少如此放肆。我本可以大发雷霆,您知道吗?不过,它明显地表明了您已经失去了头脑。能够救赎您的就一点,即:我是您宽宏大量、富有同情心的朋友,我可以将我受到的侮辱忘记,转而关心您的安危。讲道理很乏味,可您现在需要有人跟您讲道理,我只好照做。

您想占有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简直是异想天开!这让我看出了您的荒唐。您就只会想得到明知是不可能的东西。这个女人到底如何呢?算得上相貌端正,可面无表情;身材还不错,可毫无风韵可言;衣着打扮也很可笑:围巾堆在胸脯上!衣领勒到下颌!我完全以朋友的身份跟您说这些:这样的女人,用不了两个,就会将您在人们心中崇高的地位消磨殆尽。回想一下那天她在圣罗克募捐的情景吧。那天,我让你看到那幅景象,您还对我千恩万谢呢!现在我好像还能看到她拉着那个长头发的瘦高个,每一步都卑躬屈膝,她那硕大无朋的裙环快把裙子翘到别人头上了,每次行礼都涨红了脸。那时,谁能说,您会对她感兴趣呢?……就此作罢吧,子爵,您该羞愧难当,您得清醒了。我可以为您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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