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想想您会遇到什么样不顺心的事吧！您的对手是谁？一位丈夫！听到这个词，您不觉得丢脸吗？万一您失败了，多可耻啊！就算成功，您也不会有多大的荣誉。我还得再说几句，您别指望她能给您带来什么快乐。跟一个一板一眼的女人在一起能有多快乐啊？我是说真诚的、一板一眼的女人。就算是行乐，她们也会自我克制，所以您只能享受一半的快感。那种完全的自我放任、性兴奋的狂热，以及超越限度而升华的快感，她们是体会不到爱情的精妙所在的。我有言在先，往最好的方面想，如果您的院长夫人把您当做丈夫对待，她就觉得已经对您仁至义尽了；可是夫妻合欢时，就算达到了最为浓情的阶段，也还是两个人。更糟糕的是您那位一本正经的女人非常虔诚，就像乡下老妇人那般虔诚，让她永远摆脱不掉稚气。或许您可以战胜这个障碍，可您别指望可以予以毁灭。她对上帝的爱可以被您战胜，可她对魔鬼的恐惧却无法战胜。当您将她拥在怀中时，您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可那是恐惧导致的，而非爱情。如果您早点认识她，或许还能有点作为。可她现在已经二十二岁、结婚快两年了。请相信我，子爵，一个女人老到这般田地就该放弃了；她已经永远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了。
可是您偏偏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对象，将我的要求拒之门外，把自己埋在您姑妈坟墓一般的家里，放弃了甜美诱人、足以为您添光加彩的风流韵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席尔库尔对您保持优势呢？听我说，我平心静气地跟您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您与自己的名声不相称，我很想把我对您的信任收回来。我绝不习惯向都尔凡勒夫人的情人倾吐我的秘密。
您知道已经有一个人被小伏朗奇迷得神魂颠倒了，年轻的唐瑟尼对她十分着迷。他们一起唱过歌，她的歌声确实很动听，在修道院的学生中很少见。他们要在一起排练二重唱。我相信她非常愿意跟他和鸣15。可是唐瑟尼在谈情说爱时只会浪费时间、一事无成。这位小姑娘又羞涩胆小；无论如何，不会有好事发生，远不如您参与来得有趣。我因此心情不好，那骑士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他吵起来。我劝他冷静一点，因为此时，我和他分手不费吹灰之力。我确定如果我现在英明地离开他，他一定会绝望透顶，而这世上再没什么比爱的绝望更让我开心。他会把我称作无情无义的人，可是无情无义这个词让我很高兴。对女人来说，除了阴险毒辣，它可是最动听的了。要得到这个称号不用花太大的力气，我要认真地准备将这场破裂付诸实践。不过起因还是您！因此这笔帐得记到您的头上。再见了，请您拜托院长夫人，请她在祈祷的时候也为我祈祷几句！
一七**年八月七日于巴黎
第六封信
德·范尔蒙子爵致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
真是哪个女人都会滥用其影响！我常常把您称作自己宽宏大度的朋友，可您也变得不那么大度了，竟然毫不避讳地攻击我心爱的对象！您在刻画德·都尔凡勒夫人时真是极尽挖苦之能事！……哪个男人不会洗清这些赤裸裸的侮辱？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如果不是您，换作其他女人，这种行为起码会带给她一个污点。请您别再如此严峻地考验我了。我不敢担保能忍受这些考验。如果您想诋毁这位女士，请看在友情的面子上，等我将她收用16以后再说。您难道不明白，只有满足了情欲，才能松开爱情的捆绑。
我说什么了？她有必要借助假象吗？不，她本人就有沉鱼落雁的美貌。您指责她穿戴不讲究，这一点我相信：所有的妆容只会损伤她，任何遮盖只会让她失色。衣着自然才让她真正迷人。幸亏这几天天气炎热，她只穿一件普通的布衣，我才有幸窥见了她丰满的形体。她的乳房仅被一层薄薄的细布遮盖着，我的目光隐秘锐利，早就捕捉到了那诱人的形状。您说她面无表情。她心无所动的时候，能表达些什么呢？是的，她没有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惯用的虚伪眼神，那种眼神有时的确诱人，可我们总是上当受骗。她不会做作地笑着，借此掩盖语言上的空虚；虽然她美丽的牙齿举世无双，可她也只会在好笑的时候才笑。但我们得注意到，尽情玩耍的时候，她是那么天真坦率！遇到不幸的人，她会急于救济，眼睛里满含纯真的喜悦和同情的慈爱！我们特别注意到，每当她听到只言片语赞美或奉承她的话，她天仙般的脸上就会露出谦逊迷人的窘态，这种谦逊绝非矫揉造作。她规规矩矩而且虔诚，您因此认为她冷漠呆板，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她可以把自己的感情推而及于她的丈夫，忠贞不渝地爱一位总不在身边的人，这得拥有多么高尚的情感啊！您还能诉诸什么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呢？不过我却可以补充一点。
散步的时候，我把她带到了一个不得不跳过一条沟的地方。她虽然体态轻盈，却也非常胆小。您知道，一个规规矩矩的女人是很怕跳沟的，她得依靠着我，我得抱住这个羞涩胆怯的女人。做准备动作时，年迈的姑妈艰难地越过那条沟的样子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我一把抓住她，用了一个巧妙却显得笨拙的动作轻松自然地把她搂在怀里。把她的胸口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上：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了她飞速跳动的心跳，脸上泛着迷人的红晕。她羞怯难当的窘态表明，她飞速跳动的心跳并非因为害怕，而是爱。不过我姑妈也跟您一样误会了，说：“这孩子是害怕了。”不过这孩子既可爱又坦率，根本不会撒谎。她天真地说：“哦，不是的，没有害怕。”她的这句话让我顿时心中豁然。自此以后，我的痛苦不安都被甜蜜的希望取代了。我会得到这个女人的；我会从辱没她的丈夫手中将她抢过来，甚至从她所崇敬的上帝那里抢过来。我会时而让她悔恨，时而又战胜她的悔恨，这该多有意思啊！我根本无心消除她周围的各种偏见，它们会为我增添乐趣和光荣！她可以崇尚美德，可是她也要为我牺牲。我要让她惊叹于自己的过去，但绝不因此就停下脚步；我要让她只有在我的怀抱中，才能把那种恐惧忘掉。到那时，我同意她跟我说：“我崇拜您！”她是所有的女性中唯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我将成为她心中更敬爱的上帝。
坦率地说，我们通过那些理智简单的安排得来的幸福，最多只能算是一种欢乐。要不要我告诉您，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心灵已经枯竭，一味寻求感官的享受；抱怨自己未老先衰。是德·都尔凡勒夫人恢复了我对美妙的青春的幻想。待在她的身边，就算得不到欲望的满足，我也会感到幸福。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颇费时日，因为我从不敢贸然行动。我想过以前用的效果不错的鲁莽方法，不过毫无用处，我还是没办法复制到她身上。我想得到真正的幸福，这得让她主动委身于我，这可不容易。
您肯定会称赞我的审慎。我还没有提及爱情这个词，不过我们已经谈论到了信任与关心。为了尽量不欺骗她，尤其是防止一些流言蜚语可能对她产生影响，我主动自省一般跟她讲了一些我众所周知的行为。您如果看到了她一本正经规劝我的模样，一定会发笑的。她说她要把我变好。她还没有想到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她更没有想到当她为那些失身于我的不幸女人申辩（这是她的原话）时，她已经在为自己提前申辩了。昨天，她在对我说教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忍不住打断了她，跟她说，她简直就是先知。再见了，我美丽的朋友。您看，我并非无可救药。
对了，那位可怜的骑士没有绝望得自寻短见吧？说实话，您比我坏多了；如果我有自尊心，您会让我感到羞耻。
一七**年八月九日于**城堡
第七封信
塞茜尔·伏朗奇致莎菲·卡尔内
我对我的婚事绝口不提是因为我一直没听人说起过，我习惯了不去想它。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方式挺好的，我现在在研究声乐和竖琴。自从没有了老师以后，我感觉自己更喜欢它们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我现在有一位更好的老师。我跟你说过唐瑟尼骑士（他在德·梅尔特伊夫人家和我合唱过），他人真好，每天都来，而且花好几个小时和我一起唱歌。他真是太可爱了，他的歌声和天使一样美。他还写了很多优美的乐曲，并填了词。只可惜他是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我想如果他结婚的话，他的妻子一定是一位非常幸福的人……他的温柔十分迷人，好像他从不曾恭维谁，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开心。他不断地指出我在音乐和其他方面的不足之处，批评时不乏关心，态度谦和有礼，让人不得不感激。甚至在他看着你的时候，也好像是在说一些让人开心的话。另外，他还十分殷勤。比如昨天，他本来已经被邀请参加一个大型音乐会，可是他还是想在我家度过整个夜晚。我很高兴，因为如果他不在，就没人跟我聊天，我就会感到无聊；他在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唱唱歌、聊聊天，他总有很多话和我说。我觉得他和德·梅尔特伊夫人是最可爱的。但是我们得再见了，我亲爱的朋友。我答应他今天要把一首竖琴伴奏的小咏叹调学会。这个曲子伴奏很难，不过我不想食言。我现在就要开始练习了，直到他来。
一七**年八月七日
第八封信
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致德·伏朗奇夫人
夫人，没有人比我更深切地感受到您对我表示的信任，也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伏朗奇小姐的婚事。我由衷地祝她幸福，我深信她绝对有理由幸福，也深信在您审慎的安排下，她一定可以幸福。我不认识德·席尔库尔伯爵，不过您既然选他做自己的女婿，想必他一定很好。夫人，我现在真心祝愿这桩婚事和我的一样幸福美满！您一手促成了我的婚事，到现在，我依然感恩戴德。但愿您赐予我幸福可以报之以令媛的幸福，我最好的朋友也将成为最幸运的母亲！
我实在很抱歉：不能亲自当面跟您道贺，也不能像我期盼的那样立刻与德·伏朗奇小姐结识，对此我感到难受。在我感受到您那母亲般的关怀之后，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像亲姐妹那样的感情。夫人，请您替我转达我的这个请求，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和她之间的感情。
在德·都尔凡勒先生外出的这段时间里，我都会待在乡间。我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和德·罗斯蒙德夫人相处，并在相处中得到收获和乐趣。夫人对人总是那么友好，年龄不会让她失去些什么东西，她的记忆力依旧很好，生活得和以前一样快乐。虽然在生理上她已经八十四岁了，但从精神角度来说，她只有二十岁。
我们的隐居生活因为她的侄子德·范尔蒙子爵而充满了欢乐，他乐意为我们牺牲一些时间。虽然我以前听说过他，但我并不认识他。本来因为他的名声问题，我并不打算去结识他，但现在看来，他的名声比传说中要好得多。他在这儿不会因为社交问题而受到伤害，他流利地说了很多合理的话，并难得地、坦诚地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在和我交谈的过程中，他显得非常信任我，我在劝诫他的时候，也很严厉。您应该比较了解他，那您就会知道，让人从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我坚信，虽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只要在巴黎过一个礼拜，他一定会忘记我所有的规劝。他留在这里，至少可以让他有时间摆脱那些他已经习以为常的行为。从他现在的生活方式来看，我觉得对他来说，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当他知道我写信给您的时候，就让我转达他的敬意。希望您带着善意接受我的敬意，也不要怀疑我的真诚的心思、我带着的这种情感，荣幸地是您的……
一七**年八月九日于**城堡
第九封信
德·伏朗奇夫人致德·都尔凡勒院长夫人
我年轻又美貌的朋友，您对我的友谊，还有您关心一切跟我有关的事情，我都从不怀疑。我给您的回信并非想要说明这点，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但我觉得，我必须跟您谈谈德·范尔蒙子爵。
必须说，我压根儿没有想到我会在您的信中看到这个名字，您和他之间会有什么共同之处呢？您对他并不了解，您怎么会知道这个风流成性的人的内心想法呢？您居然对我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坦诚的人！也是，范尔蒙的确是个难得坦诚的人。他长得很和蔼，也很有魅力，而正是因为这样，他就更加让人觉得虚伪和危险。从他很年轻的时候，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心里都提前作了计划，而且并无意外的是，这些计划都是伤风败俗的。我的朋友啊，您那么了解我，您应该知道，在我努力追求的这些美德中，我最看重的就是宽恕。所以说，如果范尔蒙是因为受到恋情的驱使，或者犯了和他一样年龄的年轻人的错误，我在指责他的所作所为的同时，也会为他感到怜悯。我会在心里祈祷，他能够浪子回头，让他得到身边那些正直的人的尊重。不过，我认为范尔蒙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做的事情正是代表了他的处世原则。他很精明，知道做多少丑陋的行为而不会影响自己的名誉。为了达到自己凶残但又没有危险的目的，他让女人做了他的牺牲品。我不想仔细去计算他勾引了多少个女人，不过同时，又有多少女人因为他而声誉扫地？您的隐居生活是那么平静，与世无争，您是不应该听到这些丑闻的。本来我想说几件他的丑闻，但我觉得，您听了一定会不寒而栗，而且您和您那纯洁的眼睛就会因为这种描述而受到玷污。既然您相信范尔蒙不会给您带来危险，那您也就不用这样的武器来自卫了。我只想告诉您，他曾经对很多女人大献殷勤，而无论成功与否，这些女人都对他心存怨言。唯一例外的就是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只有她和他对抗，抑制了他的那些邪恶的思想。在我看来，她的这种行为让她充满了荣耀，在世人看来，这也充分解释了，她在丈夫死去的初期，对别人所做的那些欠妥的行为。17
无论如何，我美丽的朋友，我的经验和我们之间的友谊让我有权告诉您，大家都发现，最近在社交界，范尔蒙并没有露面。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他曾经作为第三者横在您和他的姑妈之间，您就会因为他而失去好声誉，这应该是一个女人最大的不幸。所以，我希望您能说服他的姑妈不要再留他了，而如果他坚持要待下去，那你就应该马上把地方让给他。但他有什么理由待下去呢？他要在乡间干吗呢？如果你派人监视他，我相信，你会发现他只是把那里作为了便利的隐秘场所，这样他就能在附近策划什么不法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能消除邪恶，那么我们只能希望自己不受到伤害。
我美貌的朋友，再见。晚一点我女儿的婚礼才会举行，我们都很迫切地等着德·席尔库尔伯爵的到来，不过，在信中，他说他的部队要调去科西嘉了。因为战事18，他没有办法在冬天之前离开部队。对此我并不是很高兴，不过我也带着小小的期待，那就是您可以参加婚礼。如果你不到的话，我会不高兴的。再见，我一定会真心地、完全地听从您的吩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