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提着昏暗的灯笼引路带着李余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打开一扇近乎一尺厚的铁门,铁门后是一道向下的石阶,一路走到底后李余生对这道石阶的深度有些吃惊……
黑袍人转头望了李余生,阴测测的笑了一声,把灯笼挂在墙壁上,从腰间掏出一把几乎有一尺长的金属长条,插进面前的墙壁。墙壁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声,面前的墙壁就无声地滑进两侧的墙壁里,露出里面深不可测的黑暗一片。
黑袍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请吧,你运气不错,里面还有个伴。”说完笑得幸灾乐祸。李余生在门开的瞬间探出了神识,却惊讶地发现被一层无形的东西阻挡无法探入……听着黑袍人幸灾乐祸的话,李余生也不回应,迈步走了进去。
李余生走进的刹那,身后的墙壁里那扇像墙一般的门又无声的关上了,黑袍人那怪异的阴测测笑声也被关在了门外。走进这间牢房,李余生就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让神识无法离体,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李余生跺了跺脚,传来的回声显得这门里的黑暗空间大的超过了李余生的预计。
只蹲过刑部大牢的李余生完全不明白这算是什么牢房,迈步就向前走,透过脚步声的回响大概估计出这里几乎有梧桐巷的家里后院那么大。当走了五十余步后,李余生惊讶的停下了脚步,通过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感觉到这间牢房居然似乎是圆形?!李余生又重重的跺了跺脚,这下证实了李余生的猜想,四周的回声几乎同时响起,而且就连头顶都是圆形的穹顶。这就像是一只碗倒扣着一样,这是个什么牢房?
李余生无法理解自己通过声音定位得出的结论,又使劲的跺了跺地面,几乎同时响起的回声不光响亮,还产生了一丝共鸣。“别吵了!”正当李余生诧异的时候一声听上去很疲惫的话语响起,听声音距离李余生不到十步距离。李余生瞬间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全力戒备,能到如此近距离却让自己感觉不到,甚至听到了声音李余生也感觉不出来那处有人。
李余生就这样静立戒备了很长时间,长到自己的都觉得有些疲惫,右前方李余生一直盯着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格外醒目……
那双血红的眼睛冷酷无情的看着李余生,李余生只对视了一眼,识海中就好像天崩地裂一般激荡的混乱不堪……仅仅对视一眼就让李余生眼前发黑,就像被人用连枷砸中了头一样就要昏死过去……就在即将晕倒的那一刻,李余生用尽全力镇压识海的激荡取得了成效,看上去只是身体前后晃了晃就依然站在了原地。
一声轻咦从那双血红眼睛处传来,李余生趁机闭上了眼睛,但心头一阵阵烦躁恶心传来,就像第一次偷偷坐上义父的大红鸟飞上天空的那种极速和翻滚带来的眩晕感。李余生此时什么也顾不得的原地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否则真要吐出来不可。
“嗯?”看着李余生的应对,那双血红眼睛的主人不由的又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李余生此时什么都顾不上,努力凝神静气试图抚平识海中那滔天巨浪的动荡不安。一刻之后,李余生睁开了眼睛,却低头看着地面,识海中余波阵阵,但究竟还是让自己安定了下来。“神识有成怎会气息如此古怪?”那位血红眼睛的主人看到李余生恢复过来后,语调有些怪异的发出了疑问。
李余生不敢看过去,却又感觉不到那里有人,这种脱离常识的诡异感觉让李余生很不安。听到了那人的问话,李余生缓缓深吸了口气回答道:“我又不是修道之人,有什么奇怪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都练出神识了还说自己不是修道之人?”李余生摇摇头,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到,看着其实根本看不到的地面默不作声。
那双血红眼睛的主人传来了笑声说道:“光摇头是什么意思?”李余生无奈的回答道:“我修出神识是为了活命,幼时魂魄受损过。”片刻后血红眼睛的主人说了两个字:“抱歉!”李余生明白这是刚才对视一眼对方引起自己识海震荡的后的歉意,李余生点点头,站起来转身远离血红眼睛所在的位置约二十步重新坐下来安抚识海震荡的余波……
李余生没有骗人,自己练的这套功法是义父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特意自创出来的,除了修出神识的功法外李余生就连如何运用神识都是自己摸索的。这套能修出神识的吐纳炼气功法只有纳气丹田温养神庭和养气的步骤,但义父告诉过李余生,真正吐纳炼气的功法是需要调动全身诸多穴窍来运气成为循环,最后归于丹田从而生生不息才算完成。
所以那位血红眼睛的主人一眼看出自己气息古怪李余生没有觉得诧异,这只能证明对方是个真正的修道之人。但让李余生疑惑不解的是,秦国的诏狱里为何会关着一个世外修道之人?还有就是这间古怪的牢房为何可以压制神识?更诧异的是就连刚才自己行功镇压神庭识海都感觉不到此间一丝一毫的灵气,这才是让李余生最为吃惊的事情。
李余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修道之人吐纳吸收的灵气只有稀薄和浓郁的区别。凡人聚集之地灵气肯定会稀薄,但绝不会完全没有,否则那里会万物不生。李余生从未发现过完全没有灵气存在的地方,况且就算这里是所谓的诏狱,但也是在咸京城里……那么这完全没有灵气只能有一个解释——人为造成!
既然这是一个压制神识又隔绝灵气的地方,李余生也只能盘膝打坐来养气打发时间。这样养气过了很久,李余生终于不再感觉到识海里有任何不适,就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李余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这段时间那位血红眼睛的主人一直形如鬼魅的感觉不到存在,就连呼吸声都没有。
虽说自己选择做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但在义父活着的时候这些世外高人们也见识过几个,李余生倒也没有太过吃惊。通过寥寥几句的接触,李余生感觉得出这位修道之人并不是那种视凡人如蝼蚁的怪物。既然都在这座牢笼里,那么就无需过多关注同是囚犯的这位血红眼睛的主人。
李余生从走进这间古怪的牢房就明白,自己应该会在不远的将来悄无声息的死去。至于怎么死去,李余生不在意。从军三年多来,时刻面临着死亡已经让李余生对于生死看的很淡。那么多同袍早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下午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草原上,密林里,山坡上,草甸中……那么多同袍前一刻还在说笑下一刻就身中冷箭栽倒在地痛苦的死去……
自己的亲生父母死于胡人之手,这些年斩杀的胡人首级也能告慰了双亲的在天之灵。虽然自己刚刚学着过日子,品尝到了生活的甜蜜,但这对于为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生死相依如今却阴阳永隔的袍泽兄弟们讨回个公道来说,都是可以舍弃的东西。面对死亡,从片山堡开始李余生就有了准备,唯一觉得憋屈的是,自己最后将会死于自己人之手。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李余生除了不断养气来打发时间,只能面对黑暗发呆。这个灵气隔绝的地方,无法纳气入体,饥饿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不经意间,那扇看上去如同墙壁一样的门无声的滑开,暗淡的气死风灯发出的朦胧橘红色亮光在李余生看来堪比升起的一轮红日。
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传来:“若是没饿死,爬过来吃饭喽!”听到这话李余生眉头一挑,有些怒了!自己不介意被关起来,甚至甘愿就这么让皇帝罔顾国法报私仇,但自己从未觉得自己就是个囚犯!李余生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那扇门。等到这位黑袍人手里的灯光依稀看清了李余生,吃惊的长大了嘴巴。他没有预料到一个三天水米未进的人居然可以形同常人站得起来走得动路……
李余生走到门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门口的一边摆着一个黑陶盆和一个粗瓷罐子,另一侧放着一个木制的净桶。李余生走近提起粗瓷罐子喝了一大口水,看了看陶盆里的食物,坐下来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跟刑部大牢一样,粗粮食物,不同的是诏狱是蒸的馒头。
那位吃惊的黑袍人有些不甘心的撩拨道:“若知道你这么有精神,我就该晚几天再来。”李余生细嚼慢咽地吃着粗粮馍馍,一个馒头吃了很久,吃完了喝了几口水,站起来很认真的看着黑袍人说道:“明天若没见你送饭来,我在死前一定会杀了你!”黑袍人笑了,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放肆越夸张,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荒谬感。好一会才止住了笑声,嘲讽的冲着李余生说:“要杀我,可能吗?”
话音未落李余生骤然探出右手抓向黑袍人的喉咙,但却在半途好似碰到了一块坚固异常却无比柔韧的布,怎么也无法前进一丝一毫。黑袍人看着好似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尺的李余生的手,阴笑着说道:“你还是没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神仙一样的人物不也像条狗一样被关着?”
话音刚落,李余生身后传来一声像粗重急促喘气声一样的笑声:“此人确实该杀!”一片漆黑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睁了开来,顿时整个黑暗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