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生对于身后那位血红眼睛主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对于突然弥漫的血腥气也好似毫无感觉。看着面前伸手可及的黑袍人,无视黑袍人被弥漫的血腥气惊吓地抖若筛糠。李余生缓缓收回右手,变爪为掌,五指并拢犹如利刃指头笔直向前,如刀似剑地刺向前方。
李余生刺的很慢,慢得黑袍人都恢复了常态忘记了恐惧奇怪地看向李余生……但就算再慢,如此短的距离总是会走到终点。当李余生再次感觉到了那层坚固无比却也柔韧无比的如布一般的无形障碍,一声利喝骤然爆发全力内气外放,一往无前的向前刺去……
在手指只差三寸就可以触及到黑袍人的时候,李余生觉得无力再向前前进一丝一毫,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反弹力道。这股力道透过身体传入丹田,李余生喷出一口鲜血好像被洪荒巨兽迎面撞击一般向后跌了出去……仰面倒地的李余生努力让自己不昏死过去,但丹田内那种如刀绞般的痛苦实在是超出了忍受的极限。一声痛苦的嘶吼从李余生嘴里发出,就像黑暗中一匹受伤的孤狼发出的嚎叫,在空旷的牢笼里回荡……
黑袍人一动不动的呆立着,他没有想到李余生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程度。就在李余生痛苦的嘶吼声发出的瞬间,黑袍人面前李余生刺中的那处凭空忽然犹如神迹一般亮起了一个金黄的光点……然后周围一个个发出金黄色神圣意味的光点就像夏日的萤火虫一样越来越多的亮了起来……
整个黑暗的囚牢中就像被一个个逐次点亮的蜡烛照亮一般亮了起来……仰面朝天痛苦的躺倒在地的李余生忽然发现黑暗的天空亮起一颗星,紧接着一颗颗星星开始亮了起来,那种代表光明味道金黄色的光辉,宁静地散发着神圣的气息,就这样最后铺满了天空。
李余生看到这宛如神迹的一切,艰难的压制着侵入丹田的那股力量,用手撑着坐起来,看着眼前的光明,却知道这就像是张渔网。原来,这个黑暗的囚牢最大的依仗不是周围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墙壁,而是这张散发凌然不可侵犯意味的“渔网”!
李余生闭上眼睛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片刻。因为黑袍人似乎沉浸在这片神迹里不能自拔了很久,才像是被惊吓的刚回过神来……李余生也暂时压制住了突入丹田内的这道气息,慢慢站起来,走向了门口的黑袍人。
李余生走到黑袍人的面前,光明一片的渔网照亮了一直影藏在兜帽里的黑袍人的脸,那是一张因为终年少见阳光,从而显得异常惨白的脸。李余生很仔细的看着这张脸,并记住了这张脸。然后弯腰拿起食物和水,一步步慢慢走向渔网的中央。
一声叹息传来,李余生听出是那位拥有血红眼睛的主人发出。从始至终李余生都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因为不想再一次尝试识海震荡的痛苦。“气息如此弱居然可以引动阵法,看来你所练的功法不同凡响。”血色眼睛的主人悠悠地说道。
李余生坐回这几天一直打坐的地方,看着眼前的食物和水,没有理会血色眼睛主人的感慨。门口的黑袍人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很是得意。李余生抬头看了过去,摇了摇头像是对着黑袍人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修道之人不得干涉凡尘俗世,为何这里会有这么一间修道之人设立的阵法?”发出这个疑问后,李余生仰起头看了眼激发的阵法里那一个个金黄色的光点沉默了下来……
沉默着就这样过去了许久,黑袍人早已关门离开,李余生从沉思发呆中醒来,低头对着血红色眼睛的主人说道:“请您解惑?”一阵嘲讽的笑声传来:“出世之人不理俗世?修道之人不得干涉凡尘俗世?”连续两个问句之后笑声更大渐有疯癫之意,却又在疯癫之意彻底爆发的一刻戛然而止。
片刻后,血红眼睛的主人平淡的说:“我也希望如此,可希望和现实总是相差很远……教你修道功法的人没有告诉你这些?”李余生摇了摇头问道:“这个阵法就是为了囚禁您修建的?”血色眼睛主人嘲讽的回答道:“我被关进来时间也不长,醒过来就已经身处这里了……相必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不会特意如此兴师动众。”李余生抱拳行礼致谢,就闭目继续运气丹田恢复伤势。
“能不能给我口水喝?”血红眼睛的主人疲惫的问道。李余生睁开眼睛,提起装有清水的罐子放在身侧说道:“请您自用,不需客气。”过了一会,血色眼睛主人有些无奈的说:“我动不了,麻烦你这娃娃送过来伺候下我吧……我被七十二枚神符钉镇压,没法动。”
李余生实在是对此前的识海震荡心有余悸,犹豫了下起身低着头提着罐子走向血色眼睛的主人……“不用害怕我,你刚进来我还以为你也是同道中人。”血色眼睛的主人看出了李余生的顾忌,出声解释道。李余生闻言抬起头看向了这位狱友,天罗地网一般的阵法被激发散发出的金黄光芒已经将这座牢笼照耀的亮如白昼。
这位血红双眼的主人盘膝坐在这座圆形牢笼的正中间,身下是整个阵法中光点最密集的地方。此人面容粗豪,方面大嘴,两条扫帚一般的浓眉下就是那双散发血海般血腥气息的双眼。浑身上下插着一根根跟阵法中的那些金黄光点一样气息的钉子,只露出体外不足一寸长,想必这就是刚才所说的神符钉。
李余生被血红眼睛的主人这副凄惨的样子的震惊的呆立当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走到血色眼睛主人身旁,递出手中的水罐,那双血红的眼睛里不再有无穷杀戮和尸山血海,而是充满了无奈和痛苦:“我没法动,神符钉囚肉身定灵力镇元神,麻烦娃娃你喂我喝口水吧。”
李余生赶紧提起水罐凑到这位粗豪大汉的嘴边,很细心的喂着水。水罐半空,粗豪大汉艰难的挪开了嘴,示意不用再喂。李余生放下水罐,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粗豪大汉身上的这些叫神符钉的东西。这些表面闪耀着金黄光芒纹路的钉子通体如水晶一般,不知何物铸成,插满了粗豪大汉身上七十二个最重要的穴窍,随着这座被自己激发后形如渔网一般的阵法里此起彼伏闪耀的光点,这神符钉也如同呼吸一般忽明忽暗……
李余生看了好一会,抬头对粗豪大汉说:“我想试试能不能帮你拔出来。”粗豪大汉喝了水后似乎精神也好了些,对着李余生微微摇了摇头说:“神符钉上有神符,你破不开这座阵法,就拔不出这神符钉,否则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李余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着神符钉上如同呼吸一般闪耀的花纹问道:“您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什么人为何如此对待您?”粗豪大汉裂开大嘴无声的笑了:“你这娃娃有意思,不怕我是恶贯满盈的魔头?”李余生嘿嘿一笑说:“您的神识里没有那些味道。”说完指着神符钉上的花纹补充说:“就像这钉子上花纹的味道。小时候义父带我去东海玩,曾经杀过几个人,他们身上和随身使用的物品上就有这种味道。”
粗豪大汉听了点点头说:“看来你这炼气功法是你义父教的,那为何不去修道?”李余生想了想回答道:“义父问过我是要修道问长生?还是入世滚红尘?我当时也犹豫了很久,后来觉得怎么都是过一生,既然是人,那么先得知道凡人是怎么活人的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吧?!”
粗豪大汉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青涩的年轻人,看了很久,似乎看到了什么稀罕至极的东西一样……最后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地低了低脑袋,似乎这个微小的动作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又咬着牙吸了口气,说道:“娃娃你的选择很对,当凡人过一生或许很短,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说完看着李余生,感慨道:“相必你义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娃娃,确实了不起!”
李余生笑了笑说:“义父应该很了不起,但我现在觉得做个普通人也不是很好……”说完斟酌了下所思所想继续说道:“做个普通人有亲朋故旧,有悲欢离合有生离死别,有油盐酱醋茶,有吃喝拉撒睡,确实有滋有味……但,总是有些人高高在上做些让我愤怒的事情!我想要的人世间不应该是这样!”说完李余生自嘲的一笑说:“尤其是我被关进了这里之后,看到这阵法和你,这个人世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世间……”
粗豪大汉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李余生,听完了这段有些孩子气的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这个人世间是凡人创造建立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总是越来越好,你这娃娃也不要太过悲观失望。”粗豪大汉和气的劝慰道。
李余生点点头,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粗粮馍馍,就是有些硬。”这个巨大的转折让粗豪大汉有些意外,随即明白过来,毕竟还是个娃娃,很多东西,拿得轻易,放下也快。很是羡慕眼前这个少年,就温和地说道:“那就又要劳烦你这娃娃伺候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