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门窗全关的大厅堂里,没有任何一盏亮灯,却有一名汉子坐在正座交椅上。
座后的墙壁上端挂着“忠正第一”牌匾,牌匾下挂有一幅狼头大布画。那双狼眼仿佛注视着任何一个看画的人,有如把他们看成是它的猎物般。
那汉子闭目养神,在漆黑中坐了许久。大厅堂内一片宁静,甚至连有多少只蝙蝠飞过墙壁上端的通风口,都能听到一清二楚。
一名黑衣人轻步走到前门外停下,拱手,道:“报告。刘掌门,我们已经找到屠狼了,他是在百兽山林的东边区里,住在树上的一间木屋。”
“百兽山林……”刘掌门深吸一口气,道,“这的确是这岛上最好的藏身之处!”
“国君已经下了格杀令,由颜七秘密执行。”
“颜七用哪一个杀手团执行这任务?”
“望月杀手团。那是全来自海外的刀客。”
另一名黑衣人到达,拱手,喘气道:“报告。刘掌门,屠狼师徒俩逃脱了。”
刘掌门睁张眼睛,道:“怎样逃脱?”
“在行动中意外杀出一名棍客。他把所有的杀手打倒。”
“一个棍客击败十多个刀客?”
“是的。”
“有趣。他是用什么棍术?”
“属下无能,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棍法。他用的是约五尺长的木棍,挥棍又快又狠。”
“有资格成为雇佣杀手团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其武技都是已经超越了民间里任何一个武馆或擂台上的高手。”
“他的棍法攻势滔滔不绝,防守周密。”
刘掌门深思。
“还有,他用的一套专攻下盘的棍法非常犀利。”那黑衣人继道。
刘掌门睁大眼睛。
难道是他?
“他大概多少岁?长相如何?”刘掌门问。
“他有一把没有修剪的灰白落腮鬍,大概……三十,不,四十……出岁。”
“四十多岁怎么会有灰白色的胡须?大概是五、六十岁吧。”
“属下无能,无法辨别。”
不可能是他!当时他为了救屠狼而中了致命的一击……虽然至今还找不到他的尸体,他不可能还活着。
难道是他的儿子?也不可能,那时他还很幼小。也不可能传有棍谱,他所有的棍谱都已经被搜查和充公了。
那两名黑衣人离开后,刘掌门依然坐在漆黑里许久。
师兄,你别来无恙?
文武用最短的途径从第四平民区走向第三平民区。
文武不能跑,因身上的多处伤口都在他走的每一步里控诉。他停下,检查那些伤口,当中被割的比较深的还正在流血。
不行,我要先解决这些伤口,不然这些血味可能会招来野兽。
文武从布袋里取出药膏,涂抹在身上的各处伤口,伤口止血减痛。他用陈婆婆给的一些条布包扎比较大的伤口。他走到月光较亮的路段便加快脚步,较暗的地方就放慢脚步。
经过今早和两名流氓打架的地方,文武想起程豪失踪以及师傅中毒受伤,心里不禁忧心起来。
文武呀文武,再担忧也无补于事,我要赶快去找沈医师。
走到在第三平民区的入口,路旁的布告栏上贴有一张通缉犯告示,画有文武的人脸画像,下端写着“文武,杀害三名警察及两名六云城男子的凶手。尸首,赏十两黄金。活擒,赏两十两黄金。”文武扯下那告示,把它丢到通缉榜的后方草林。
赏金很丰厚,难怪这么多人冲着我来,还连累师傅他老人家中毒受伤。到底我晕倒时发生过什么事?等一下,为什么只有我被通缉?程豪呢?难道他已经被警察逮捕了?
文武东张西望,查看四周,没有半个人影,然后用布遮盖下半脸。
我要查个清楚!
从这里到沈医馆,最短的路线是要经过永丰街,但那条街道上的耳目众多,又会有很多警察,想要平安渡过,几乎不可能。我看只好用比较少人的街道。
文武走在街道上,一路快走在店屋影子下。当他看见任何人时,便就藏在小巷,避过他们的视线。
到达沈医馆的街道,行人寥寥无几,两排的店铺都全打烊了。他来到沈医馆前,敲门道:“沈医师!沈医师!”片刻之后,医馆里没有人应门,文武便提到声量和拍门。片刻后,文武看见附近的一些店屋点亮了灯。
我深夜敲门叫喊必定会惊醒别人,我如果走在屋边叫,应该比较容易叫醒沈医师。
文武走入屋边的小巷,轻敲关紧的窗叶。
“小子……”一道苍老的男人声音传来。
被偷袭后的文武一直保持紧张的状态,只要附近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有很大的反应。他没有想到这小巷里会有人,顿时被吓得跳起来。
“你三更半夜吵吵闹闹的,把老子我吵醒了,这笔账怎么算?”那汉子慢声再道。
那汉子从黑暗的角落走出,到月光下,手里握着一把斧头。文武心跳加速,慢慢退到路中间。同时突然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四个人,围绕着他。他们都是手持斧头的。
文武一怔,心道:“糟!是刚才那班黑衣人吗?”道:“你……你们想怎样?”
“我们刚才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美梦发不成了,你如何赔偿我们的损失?”左边的老大道。
文武想:“来者不善,这班贼盗分明是要打劫!”
文武向着这班贼盗之间最大的空间跑去,希望跑出重围,但感到动作异常的迟钝和慢。文武因此轻易被贼盗老大的斧头背敲击后枕而趴倒。
“想跑?”站在另一边的贼盗老二向他补上数脚时道。
贼盗老三取下文武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弩和数支箭,道:“这小子带有违禁武器!”
“四弟,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钱。”贼盗老二道。
“他身上没有钱。”贼盗老么搜索文武,取出一块木牌,问文武,“这是什么东西?”
文武伸手欲抢回那木牌,并喊道:“还我木牌!”却不成。
“没有钱来求医?浪费我的时间!”贼盗老大怒道。
“这个木制的弩弓很有用,或许可以换一些钱。”贼盗老三道。
贼盗老么把那木牌抛给贼盗老者,是刚才把文武吓到跳起来的那名汉子。
贼盗老者仔细查看面上的雕刻,说道:“这是什么木牌?上面所刻的是什么图案?”
贼盗老三用灯笼看清楚文武的脸,发出咦一声,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张面图,与文武对照,说道:“他……他就是通缉犯文武!”
文武心里一惊,发现自己在被搜身时,蒙脸的布已经松开了。
贼盗老二拿过那画像,道:“与画像很像,就是他!”
贼盗老大立刻用斧头架在文武的喉咙,避免他反抗。
“这次我们可发财。小子,你可是我们的贵人呀。”贼盗老者道。
文武心寒,但他故作镇定,说道:“你们认错人了!”
“哦?”贼盗老者道。
文武放慢说话的速度,道:“如果我是你们所说的那名通缉犯,你们能这么轻易把我捉住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贼盗老三道。
“把他带去警察局,我们就会知道。”贼盗老者道。
“我的师傅大病在……”文武道。
“师傅?”贼盗老者疑问。
文武顿时后悔向他们求情,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样说来,你是懂武术的,对吗?”贼盗老者笑道。
贼盗们赶紧把文武的手绑在背后,带他到第三平民区的总警察局。
警察对照面图后,道:“这个人有点像通缉犯。你们先回去,等林总督察明天来确认后再说。”
“那我们现在可以拿赏金吗?”贼盗老二急问。
那警察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道:“都说了明天等总督察确认后再说,你们明天再来吧。”
文武被两名警察带到警察局后的监狱。在监狱里的走廊两边各有一排牢房。每个牢房至少有四五个犯人。文武被带到左边最后一间无人的牢房里。一名警察把他踢倒,他连同另一名警察对文武拳打脚踢。
其中一名警察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混蛋,杀了我三名手足!”
被关在空无一物的牢房里,冰冷的地上加上一股刺鼻的尿臭味和腐臭味,不能阻止精疲力尽的文武立刻入睡。
隔天,文武被两名狱警拉起。他从睡梦中被惊醒。他的双肩被压住,双手被曲折在身后,下跪。一名身材肥胖,满脸胡须,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走进这牢房。
他蹲在文武的身旁,左手抓住文武的头发,文武头顶上的疼痛令他立刻兼完全苏醒。
“他们是你杀的吗?”那男人道。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文武喊道。
那男人给了文武数巴掌,叱道:“不是你杀的?不是你,还有谁!”
“我不知道!”文武急道。
“我一定会让你乖乖的招供!”那男人更出力拉扯文武的头发,吩咐狱警,“把他带到拷问室。”
“是,林总。”那两名狱警齐声应道。
林总?难道他就是第三区的林总督察,林贵仁的父亲?
文武回想事发地点并没有看见林贵仁的尸体,便喊道:“问你的儿子!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总督察转头怒视文武。
“只有他知道真……”文武喊道。
“相”字还未说出口,林总督察一记翻背拳打在文武的右脸上。
文武被带到一间房间里,他的双手被分绑在一条六尺高的横梁,双脚也被分绑在地架。他们撕开文武的所有衣服。林总督察拿起一支直鞭,出力鞭打文武,文武痛到叫起来。
“说!”林总督察道。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文武急道。
林总督察继续鞭打文武十数下,在文武的胸上留下多条鲜红色的鞭痕。文武的痛喊却一次比一次小声,最后他忍住不出声。
林总督察把手里的鞭丢在地上,右手带上两排各四粒刺的铁拳刺。
林总督察打在文武的左边腋下。收拳后,铁拳刺刺入的八个洞溢出鲜血。文武已咬紧牙根,但无法忍受其痛楚,他的痛叫传至整个牢房。文武痛到下巴发抖。他瞪着林总督察,肚子里满是冤气。林总督察再挥两拳,分别击在文武的左肋边和左腰边。
牢房里的犯人听到文武多次的痛叫和怒喊,有些人惧怕到盖住耳朵。
“这小小年纪的少年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刑法如此的重?”一名犯人道。
“程豪在哪里?”林总督察道。
文武想:“程豪?原来他们也没有捉拿到程豪。”道:“我不知道!”
林总督察往文武的左胸上再发一拳。文武呼吸急速,怒视林总督察。
“你不可能凭一个人的能力能杀死这么多人的。你一定有同伴!”林总督察道。
“我没有同伴!”文武喊道。
“你以为你这样做很有义气吗?你被你的朋友背叛了,你知道吗?”林总督察笑道。
“背叛?什么背叛?”文武疑惑问道。
林总督察并没有回答文武。他挥转一条一端绑有石头的绳子,把石头从下而上撞击文武的***文武痛得发不出声来,双脚发软,整个身体的重量集中在双手,呼吸变得困难。地上堆积了从文武身上的三十二个洞流出的鲜血。
“你那个同伴在哪里?说!”林总督察怒道。
文武此时已经痛得讲不出话来。林总督察等了一会儿,听不到文武的回应,再击打文武的***文武痛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文武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牢房里,全身****。他感到全身疼痛,察看身上的伤口,还有流着少许的血,他随手拿到身旁的一件衣服,便按在那些伤口上。
我真是祸不单行,自己陷入狱中,自身难保,师傅又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文武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突然一把声音从隔壁的监牢传来:“小弟,你还好吗?”
文武看去,说话的是一位在隔壁牢房的一个约二十多岁的男子。
这时有人如此关心,文武突然泪流两行,慢慢走向那男子,说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我相信你。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帮你。”那男子道。
文武此刻的心情有如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发现一道曙光般,说道:“什么办法?”
“天机不可泄漏,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那男子小声道。
文武感到全身乏力,每走一步,都感到一阵阵的痛楚。他满怀希望的忍痛走近那男子。那男子叫他侧耳靠近,文武在用心听时,手中的衣服被那男子拉扯。文武用力握住衣服,心里顿时明白,那男子并不是要告诉他申冤的方法,目的是要得到他的衣服。文武体力不支,加上伤口的疼痛,不一会儿,衣服就被那男子抢到了。文武摔倒,此刻深深体验到人的诡诈与无情,悲愤的哭喊。
我真笨,监狱里的每一个都是坏人,亏我还相信他!
文武所在的牢房的左墙和后墙是监狱的墙壁,是用很厚的木板和粗大的木柱建立起来,后墙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监狱里面的牢房是用粗大的直立木柱隔开,木柱之间有不到半尺的空间。
监狱里阴暗潮湿,文武只好缩成一团在角落休息。他的肚子不停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正当文武疑惑之间,他听到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声音,“怎么今天又是白饭而已?”
“你不要的话还给我!”另一把声音道。
对面的牢房里有一名约三十多岁的男子道:“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星期只提供白饭而已。”
文武并没有回应那男子。
这里的人龙蛇混杂,我都是别跟任何人有任何瓜葛会比较好。
文武定睛在派饭的人,多想派饭的人立刻就派到他那里。当他派到文武的牢房时,却被一名刚到的狱警阻止,那警察说道:“不要给他吃。”
“为什么?”那派饭的人道。
“别罗嗦,叫你不要给就不要给!”
“不给他吃,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担当不起的。”
“他杀害了我们的三个手足和两个六云城的人,谁都救不了他!”
“这样的话,你说怎样办就怎样办啦。”
看着渐渐远去的派饭的人,文武热泪满眶,悲愤涌上心头。
突然,走廊传来“咚”一声,文武往那方向看,在对面牢房里的那男子把他自己的木碗放在走廊中。
“你拿去吃吧!”那男子道。
“你……你不吃?”文武感到惊讶又心存感激道。
“我们师兄弟可以共享。看你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快吃吧。”
文武流出眼泪,不停的说谢谢。他狼吞虎咽般把那碗白饭吃完。文武发现那男子是没有穿上衣的,肌肉结实,而且有多处疤痕,心想他是武者。文武发现他那刚才被抢的衣是这男子给的,因为那衣和他身边的人一样,猜是同门师兄弟。他再次道谢这男子。
“这位大哥,我名叫文武。请问你贵姓大名?”文武恭敬道。
“我叫熊八斤,这些是我的师弟们。”那男子指向四个和他同一间牢房的汉子,道。
那些师弟轮流拱手和说出自己的名字。
“文弟,你是因什么事被关到监狱的?”熊八斤问道。
“警察把我当成是杀害三名警察和两名六云城的人。”
“这话怎么说起?”
文武简略的把那天石雕馆的是告诉熊八斤。
熊八斤静思一会儿,道:“在这岛上,没有人能够杀死禁军的,除非对方也是禁军。”
熊八斤一言惊醒梦中人,文武深思。
对!当天我并没有见到蒙面禁军的尸体,难道是他干的?
“我一定要和林贵仁对质,为我洗冤!”文武道。
“林总怎么会让你和他的儿子对质呢?这不是等于告诉别人他的儿子有份吗?如果查到不是你干的,那他的儿子不就是嫌疑最大吗?”
“那我可以怎样做?”
“越狱。”熊八斤小声道。
文武听到后,心跳忽然加速,说道:“越狱?不好吧?”
熊八斤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文武。文武想到自己已经是犯人了,什么犯法不犯法。他顿时因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不好意思。
“你落入警察的手中,纵使你是无辜的,他们一样可以把你定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熊八斤道。
“可是……”文武道。
“你逃出去,还有一线希望为自己伸冤。在这里的话,林总为了保住他的儿子,一定入你罪。你只有死路一条。”
文武现在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问道:“那我们怎样可以逃跑?”
第七章完。
浪之岩武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