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繁老夫子冥思苦想之时,叶氏粥铺的铺门突然打了开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扑鼻的香气,传的整条街流香四溢。
露出的铺门前,站着的一位小姑娘,长着一张圆润的脸,尖尖的下巴,配上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显得极为可爱。
她穿着一身素色衩裙,绷着脸,叉起腰,看着旺财那流了满地的哈喇子,揪起鼻子,一副生气的样子。
旺财赶紧涎着脸来到小姑娘身边,摇着尾巴,脑袋拱来拱去,一副讨好的样子。
小姑娘受不住它这般讨好,脸一时没绷住,忍不住露出笑来,不解气的又拍了旺财一巴掌,这才熟练的将手伸入旺财脖颈下的布袋,将铜钱拿了出来。
一边数着,一边数落道:“旺财,以后再敢将我家地面弄脏,我可不会再这么轻饶你,知道不!”
旺财立马摇了摇尾巴,又“汪汪”了两声,算作是同意,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小姑娘身边半揭开的笼屉,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惹得小姑娘白了它一眼,这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旺财专用碗,掀开笼屉,给旺财夹了三个肉包子放在里面。
待小姑娘将碗放在地上,旺财立马扑了过去,也不怕烫,张开狗嘴,一口便囫囵吞了一个。
旺财这般捉急的吃相,惹得小姑娘偷笑不已,没想到吃掉一个后,旺财居然不再多吃,反而憨厚的冲小姑娘笑了笑,然后便叼起碗来,一溜烟的跑掉了。
小姑娘一时惊愕不已,不明白往日里恨不得将整屉包子通通吃光的旺财,今日如何改了性子。
正一脸的纳闷,繁夫子却突然闯进了小姑娘的视线,微微一笑道:“盈袖姑娘,是不是好奇这条老狗,今日为何这般古怪?”
素来喜欢装大人的叶盈袖,听到繁夫子这般叫她,双眼眯成了一对月牙,心中极是开心。身子弯了弯,便行了一个周全的礼数。
然后抬起头,将眼睛挣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好奇,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繁夫子立马贴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惹得叶盈袖的小脸红了红,啐了一口道:“这条色狗,以后再不理它了,居然做出那样的事!”
“哈哈!说起来,这条老狗可要比他家主人强多了,毕竟是个疼老婆的,倒也算是条有良心的狗。”繁夫子捋着胡须笑道。
叶盈袖却噘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中途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是一红,随口问道:“徐念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也不知来看看我,比那色狗还没良心。”
繁夫子哈哈一笑,道:“盈袖啊!老夫早就相中了你,你若是同意的话,老夫便为你做媒,直接当我的徒弟媳妇岂不是更好,还怕不能天天见吗?”
叶盈袖的小脸这次是一红到底,一直红到了脖根子,抵不住繁夫子这般直白的话,参杂着被说破心事的羞恼,气苦的打了繁老夫子几下,便赶忙躲进了屋内。
不大一会,换了其母叶张氏出来忙活,一面招待客人,一面给繁夫子道歉。
接着其父叶子生便走了出来,将繁夫子恭敬的请进屋内,一面说着小女无礼的客套话,一面招呼繁夫子坐下。
繁夫子坐下后,却摆了摆手,道:“子生啊!刚才我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你家盈袖芳龄十四,我家徐念刚及束发,如果你情我愿,结为夫妻又有何不可!”
“小先生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又是夫子的高徒,小女怕是高攀不起啊!”叶子生赶忙谦逊道。
“高攀什么,要说才气,盈袖却也不差,与我虽只学了两年,却比那些一提便让老夫生气的顽童强了不知多少倍。”
听繁夫子这般说,叶子生多少有些错愕,他没想到,繁夫子居然真的是来说亲的。
不过,虽然此事多少有些唐突,让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但叶子生的心里却是有几分乐意的。
毕竟繁夫子在镇内名望颇高,徐念又是个有才学的人,让自家闺女嫁入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她的福分。
一直在门后偷听的叶盈袖却不干了,推门便走了出来,急声道:“我不干,我的婚事我说了算,就算是徐念喜欢我,让他自己来说,本姑娘答不答应,也要看他的诚意如何!”
叶子生皱了皱眉,呵斥道:“盈袖,怎么跟夫子说话呢!没大没小的,都是我平日把你给你宠坏了,还不给夫子赔礼道歉。”
叶盈袖忙欠了欠身,给繁夫子道了个歉,但抬起头时,眼中却只有倔强,道:“夫子,刚才是盈袖无礼,只是我与徐念的婚事,我还是希望自己做主,否则我宁愿不嫁。”
叶子生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喝道:“胡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你插言,赶快给我回屋去。”
“谁说的,徐念便……”
繁老夫子挥了挥手,打断了叶盈袖的话,他知道叶盈袖想讲什么,无非是自家徒弟那些离经叛道的话,什么婚姻之事,自己做主,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他打断叶盈袖,并非不认同这些说法,他其实也是个相当离经叛道的人,只是素来伪装的很好罢了。
他只是怕叶盈袖说出这些,让观念传统的叶子生听去,一时接受不了,追问下来的话,还恐两人的婚事难成。
于是,繁老、夫子赶忙打了个圆场,道:“子生啊!谁说的算不重要,嫁娶乃是大事,我给你一段时间,你且考虑一下,私底下也不妨让小家伙们多接触,培养一下感情,不要把喜事办的哭哭啼啼的。”
叶子生闻言点头称是,叶盈袖眼珠子转了转,也收起怒容,转头回了内屋。
随后,繁老夫子又与叶子生聊了片刻,便起身告辞离去,心中不无得意的想道,乖徒弟啊!这回老夫可是做了一桩划算的买卖。
我不但给你找了个漂亮媳妇,以后这包子钱怕也省下了,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
此时,被繁老夫子偷偷卖了的徐念,已然打发走堂下的童子们,让他们各自归家休息,自己则煮了一锅稀粥,正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拿出一张木凳,坐在院落里,吃粥的同时,不时望一望天,眼神中有几分呆愣。
因为他所接触的天空,居然有着六座大日,那日光繁盛之处,浩大如瀑,照耀而下,让一切魑魍无所遁形。
这一切,他已经看了十五年,但依然觉得难以适应。他知道,这是他脑海中另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在作怪,有这些记忆在,他想见怪不怪,真的很难。
于是,他努力的不再多想,不去想这个世界有多怪,也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最终却第无数次陷入了对最初那个梦的回忆。
关于这个梦,太过具体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做梦前,他还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他,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有一次来到一座古寺,登寺而观,夜间被安排在一间禅房休息。
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地,他很快睡着了,睡得非常沉,很快便陷入了一场梦,这场梦真的很真实,梦的初始,他便在往下坠,一直坠了许久,久到他忘记了害怕。
然后他便落在了一片宽阔的渊谷内,记不清自己为何没受伤,只记得抬眼便看到了一棵古树。
这棵古树青色树皮,盘根错节,枝干庞大,却光秃秃的,唯有最高的主干上,长着五片金色的叶子,簇拥着一枚白色的果子,透着朦胧的光,让人十分向往。
徐念爬上了树,爬了很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主干前,他伸出手,没敢去摘果子,只摘下了一片叶子。
却不曾想,这片叶子居然化成了一道金色的流光,流光里尽是文字,流入他的脑海,便化成了一片经文。
这篇经文有一个让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九阳真经·秘阳篇。
他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由此展开,他之后便穿越了,来到了这个有着九座大日与九轮明月的世界。据说,其中的三座大日与三轮明月乃是隐日与隐月,是常人所看不到的。
光怪陆离,奇幻玄妙,这是徐念给这个梦的评价,他是打娘胎就有了意识的,便也像许多主角一样,打娘胎便开始修炼。
他炼的自然便是秘阳篇,得到的好处有不少,最重要的是成就了纯阳之体。
他就是由此认识繁老夫子的,他出生的地方不在青叶镇,他出生在燕京,那里是大燕帝国的帝都,是这世间最为繁华的地方。
但他不喜欢那里,因为他出生的禹国公府虽然是大燕第一勋卿贵戚,但在那座府里,他却不太受人待见。
因为他是个私生子,母亲在他出生时,便难产死了,父亲禹国公陈忠孝对他倒是不刻薄,该给的例钱从未少过。
但是,禹国公陈忠孝镇守大燕西北边境襄樊城,自打他出生以来,从未归过家门一次,虽然使得禹国公府圣眷日隆,却也让徐念与这位父亲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
总之,他在王府的八年生活得到的只有冷漠,人家大世子叫陈鸿寿,二世子叫陈鸿福,三世子叫陈鸿禄,四世子叫陈鸿愿,他叫陈奇。
这是陈府的大夫人为他取得名字,因为他是私生子,他是陈府最不应该出现的那个人,却因为禹国公陈忠孝定下的家规,让所有人都不敢明面上对付他。
但人与人相处只须待以冷漠,便有极大的杀伤力,何况是一府的人都很冷漠。
于是,他决定不再叫陈奇,他忆起了自己前世的名字——徐念,恰好他这一世死去的母亲也姓徐,因而在他心里,他就叫徐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