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走过了八载光阴,徐念在陈府的第八个的冬日,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春天”。
那天大雪飘零,漫天飞舞,一位面容肃穆的老人走入了宅院深深的禹国公府,此人是隐世第三道门东山古派的四长老,也是这世间少有的修行强者,他自号东篱先生。
最为重要的是,他是禹国公陈忠孝亲自请进府内的座师,于是,素来在府内独断专行的大夫人陈黎氏,也不得不做出让步,让府内的所有世子前往天书阁拜见东篱先生,包括徐念在内。
由此,一直被禁止与其余世子往来的徐念,终于见到了他素未谋面的四位兄长。
不过,在那座高大的阁楼里,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认真的看着。
于是,他看到了大世子陈鸿寿的霸道,看到了二世子陈鸿福的恶意,看到了三世子陈鸿禄的骄纵,也看到了四世子陈鸿愿的善意。
最后他才认真的看了东篱先生,却发现这位老人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片迷雾般,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但他却意外的觉得很亲切。
因为东篱先生对每一位世子都一视同仁,他将每位世子都叫到自己座下,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表情都是一样的温和。
虽然在后来的相处中,徐念知道,那时的表现,只是东篱先生,也就是如今的繁夫子装出来的。
但他依然觉得很温暖,因为那是打从他这一世出生以来,第一次得到公平的待遇,也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是禹国公府的一位世子啊!
这还不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第一次交到了一位朋友,就是在天书阁内对他释放善意的陈鸿愿。
虽然只能背着大夫人交往,但那又如何呢!朋友就是朋友,少见一两次面又能如何。
他也第一次有了授业恩师,虽然事后证明这位恩师极不靠谱,但恩师就是恩师,为他传道授业解惑,是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如此多的第一次,融化在徐念心中,便成为了幸福,满满的幸福。
其后,徐念与繁老夫子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繁老夫子发现了徐念的阵道天赋,也发现了徐念的纯阳之体。
但繁老夫子不但没将这些发现说给任何人听,甚至还帮他刻意遮掩,助他躲过了许多劫难,更传授了徐念一门绝学——移星术。
移星术是这世间少有的大神通之一,修炼至极处,可以翻江倒海,挪移星辰,拥有毁天灭地之威。
后来,繁老夫子又带着徐念逃离了王府,这一次离开王府自然不会轻松,连番激战,让繁老夫子落下了每入冬日便会犯咳的毛病。
之后,他们在半路上结识了夜郎中与十补,四个人又一起来到青叶镇,自此便隐居下来,一住便是七年。
徐念不是没怀疑过,他也曾数次问过繁老夫子,无缘无故,为何要对他这般好,繁老夫子总是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一到自会知晓。
这绝不是一个好答案,徐念却接受了,他觉得,这个嬉笑怒骂、俗不可耐的老头,真的不像坏人。
虽然想法有些天真,但徐念想,天真的人往往也会收获更多的幸福,他天真了下去,幸福便也接踵而来。
徐念在青叶镇的生活很平淡,却也很充实,他又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十补,是一位呆愣的少年,另一个叫叶盈袖,是个爱臭美的小姑娘。
三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真正的无拘无束,放肆的在天地间玩耍,徐念就像是脱去了枷锁的犯人,每一日都活的很轻松,十分快活。
说起十补,便不得不提起夜郎中,夜郎中既然是繁老夫子的朋友,自然也不是凡人。
据他自己说,他乃是隐世第二大门派山甲宗的宿老,不过,却是一支隐脉。
山甲宗的创派祖师山阴真人,当年云游天下,游至东南巨擘天柱山,七日悟道,观天地风云变幻,山左为阳,山右为阴,居然创下了两部奇经——山左经与山右经。
山阴真人将山左经刻于天柱山巅凌霄石上,并由此创立了山甲宗,后又将山右经则一徒秘授,并将其遣下山去,嘱其不到山门衰落之时,不得擅自归来。
于是,便有了夜郎中这一支隐脉,依祖训一脉单传,这一脉的当世传人便是十补。
繁老夫子与夜郎中对于自家的身份高低争论过无数次,繁老夫子认为一个第二大派的隐脉宿老,连门派都不能回,岂能和他这个正了八经的长老相比。
但夜郎中却说,第二就是第二,第三就是第三,三怎能比的过二。
繁老夫子却开始胡搅蛮缠,说在术数里,三就是比二大,这是三岁小童都能辨得清的道理。
夜郎中立即反唇相讥,说既然如此,繁老夫子还和他争什么第一,他当隐世第一强者,让繁老夫子靠边站去当第二吧!
总之,不管这两个没正经的老头如何争论,第一第二不敢当,但两个老头确实是世间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因而,他们呆在这里,自然不会只做教书与看病的行当,教徒弟传衣钵才是两个老头的第一要务,也是两人争夺高下的第一阵地。
青叶镇的地理位置很特殊,镇南一眼望去,一马平川,相当的开阔,但镇北却是越往深处看,雾气就越重。
因为行不数里,直如鬼斧神工般,一座巍峨庞大的山脉便渐渐的展露于人前。
在山脉靠近青叶镇的这一侧,有着一座高峰,上面有着许多崖台,最低的一座,仅凭肉眼便可大致看清上面的风景。
但之后的崖台,沿着山脉走行分布,则越来越高,最高的一座已直入云端。
据传,每当明月当空之时,这座奇特山峰的每一个崖台,都会被月光洒满,最高的那座,更是直如铺上了一层银霜般,瑰丽奇幻的不似人间,这座高崖也被青叶镇的人们,贴切的命名为明月崖。
不过,明月崖上的奇景,凡人是欣赏不来的,因为那座崖台太高,这座山峰也没有直通向上的道路可供行走。
但在三更时分,没人注意的光景,明月崖却迎来了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名少年,一位穿着素色的布袍,一位穿着青色的褂袍,正是青叶镇的小先生徐念与小神医十补。
两个人是沿着一座座崖台,一点点的纵跃上来的,其间步伐平稳,如履平地,竟然毫无迟滞之态,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爬到了明月崖上。
当然,他们后面还跟着两名更加变态的老头,就像是散步似的向上游走,却寸步不离的跟在两人身后。
两个老头边走还边吵着嘴,只见繁夫子笑眯眯的在后面盯着徐念与十补,道:“夜老鬼,看见没有,你还自吹什么“陆地神行”,教出来的徒弟与我家徐念的速度相比,也没快上多少嘛!”
夜郎中一听不干了,两眼一瞪,道:“繁老鬼,你少说风凉话,你自己难道没看清,我家十补这是为人老实,见日日将你那徒弟甩在后面,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今日根本没将老夫教的本事使出来,否则就凭你徒弟那点本事,怕是跟在我徒弟后面吃灰的份都没有。”
繁老夫子不屑的撇撇嘴,道:“别胡乱吹嘘,什么本事,不就是些蝉啊蛊啊什么的么,这些都不算真正的本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说什么?”夜郎中竖起眉毛,眼里直冒火,“你说这不算本事,那你弄一些来,和我比一比,看看到底谁家的厉害!”
“我可不与你比这个,”繁老夫子摇起头,嘿嘿笑着,“那是你们家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我自然比不过,要比就比些真本事,让他俩打一架如何!”
“哈哈哈!打就打,我还会怕你不成,就你徒弟那点本事,我已经记不清他败过多少回了,十补,坐下调息一个时辰,然后再将你的手下败将给我打趴下,否则不许回去吃饭!”
“徐念,你也给我快点坐下调息,这次只许赢不许输,再丢老夫的脸,我决不轻饶你。”
徐念与十补闻言,相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心想这两个老头,怎么动不动就要弄出个赌约来,让他俩去拼斗,太无良了吧!
不过,俩老头毕竟是两人的恩师,徐念还敢回头瞪繁夫子一眼,十补却立马服从了命令,跑到常坐的那块大石上,闭目调息起来。
此时的明月崖,与传说中描述的一般,云雾低垂,月明如洗,瑰丽的如仙境一般。
不过,随着繁夫子拿出一块黑色的方形怪石,将其插在一面石壁的隐蔽插槽之上,这座崖上却风云突变,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风势很柔和,却参杂着一股玄妙的气息,搅动的崖间风云变色,原本铺满整座崖台的月光,突然被挤向一侧,另一侧则涌起一股炙热的气息,两者相互交融,竟然安泰如初。
徐念与十补盘坐的大石,则分别位于两道气息最为浓郁之处,徐念在月光这面,十补在炙热气息那面,但大石上涌现的气息则截然相反,徐念这面涌起的是一股极热的气息,十补那面却是极寒。
此乃大阵勾动地火,与月华阴阳交泰,形成的一座阴阳大阵,专供人修炼所用,也不知是何人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