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北古山口
谈话很简短,没说什么事。随着枫子的一句结语,谈话就算结束了。说是谈话,其实就是枫子的个人的演讲,没有一个人有或要提想法的意思,包括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酉老二,他全程都低着头,但看得出他是在很认真的听。
我心想散后枫子肯定要把我留下,但他并没有要我留下来的意思。
回去的时候,子语已经醒了,她没有我想的那样剧烈,反而显得很平静,一问才知道当时当枫子回去接她时,用的理由是我让枫子回去接她去旅游。她倒还以为是我给她的一个惊喜。
晚上,由于只有一张床,我只能和子语睡在一起——想来大约除了小时候没羞没骚的天天晚上赖在一起外,随着越来越大,我们也几乎没有再在一起睡过。我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她却不以为然,问我关于各种各样旅游的事,我心想我他娘的连要去哪都不知道呢,鬼知道枫子要搞什么鬼。便敷衍的说道先保密,到时给她一个惊喜,可心里却想希望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一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天未亮,涛子就已经敲门叫我们了。
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旅馆门外已经停了几辆崭新的路虎,子语很是兴奋,蹦蹦跳跳的上了车,和每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了招呼,大抵她只认识枫子一个人,跟小孩一样。
接下来的旅程很是枯燥,几乎都是行驶在高速上。
不过幸好没出什么意外,我也得以更加了解其他人的事。
高东,大学时他虽然是学的导游专业,但其实他还是打心底里想和我,枫子还有像纪元一样,学学考古,就托了关系留院当了个考古学教授的助教,后来干了几年就出来了,倒参加了几次大的考古活动,可正规的考古不像其他职业,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赚钱,还很劳累,再者他本身不是学的考古专业,就不再干了。后来就受雇于一家私人的考古会所,其实说是考古,其实就是变相的类似于地下钱庄性质的文物交易,说白了就是从地下挖出的新鲜玩意的交易场所,当然这都是高东说的。他自己也偶尔下几次地,但都是些死斗,也就是要么没什么好东西,要么就是别人啃过剩下的,所以生活也不好过,后来被枫子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那个叫玉指的人给叫来了。
我本也意料到这次绝不是什么考古这么简单,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我不愿再提那样的事了,我便没有多想。
听我爸说过我爷爷的往事,当时在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也下过地,这都是被生活所迫,当时地主霸道,走路恨不得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老百姓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的。爷爷生前也经常拿这些事讲给我父亲听,我也耳濡目染了些许,所以我自小胆子也大,越听越多,倒也希望一睹为快,但父亲却常以此事教导我,说什么丧尽天良的是,我却一直不以为然。
大鸟的话仍是很少,涛子倒和我讲了一些他的事。
大鸟在这地界也算一员老将了,他原来曾经是特种部队的老兵,年轻时也出过很多危险的任务,身经百战,下来后给枫子卖命,跟了枫子两三年了,下的地也无数,干起事来心狠手辣,沾的血也不少。
我心想道:“枫子虽然一年见不过几次,没想到干了这么多事,看来他势力绝不是我看到的那样。”
至于那个古柏,连涛子也不太清楚。
三天后,我们就到了乌鲁木齐,车子没有开进城区,而是直奔了天山山脉山区,司机说枫子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已经早我们一步进山了,他们会在山口那里等我们。
一路上很不好走,折腾了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到了枫子的宿营地。
营地很大,大约有十几个军用帐篷,已经点起了篝火,散落在营地周围,几辆路虎一字排开的停在周围,显得很是气派。
车一停,几个人就围了上来,涛子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几个人便向下搬行李。
枫子坐在篝火旁,见我来了,竞向我打招呼。我心想他这个月这么不正常,怎么突然……
没等我想完,他已经奔到了我面前,“嗨!晋哥,纪元说你快来了,我都等了你一下午了!”
我被征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纪元也来了?
没等我再仔细思考一下,我就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从枫子的身后,竟然又出来了一个“枫子”,靠,没听说过枫子还有什么孪生兄弟啊。
枫子看见了我的表现,也向后看了一眼,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或异样的表情,还是笑嘻嘻的,“你们聊。”话毕,就径直走开了。
帐篷前只剩下了我和那个“枫子。”他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就转身钻进了帐篷里,我只是一愣,也跟了进去。
帐篷里的陈设很简单,他盘腿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意思是让我坐那里,我一坐下就想说话,但他却先说道:“想知道真相吗?”
我猛地点头,心想废话,我要不想知道真相的话,能被你使唤进来吗。
他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放在耳后,猛地向下一撕,撕下来了一张人皮面具。
靠,面对我面前的这个人,我真不知道是该冲上去揍他一顿,还是该好好坐下来叙叙旧,在我面前的,是我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他是纪元!
我已无话可说,前面所有的事似乎都得到了较合理的解释,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愤怒。
他的变化很大,我对他所有最后的记忆都变了,没有了以前的俏皮,眼神中多了几分老道,不相称的附在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的脸上。
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话,伸手去抓桌上的酒壶,说道:“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喜欢喝‘老白干’。”说着,他向我面前的酒杯里倒了满满的一碗酒,“这里只有‘伊力老窖’,48°的,新疆特产,给你买的。”
“所谓的考古,其实是在进行盗墓吧。”我说道,我必须知道一些事情。
“不错,我感觉它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他很享受的说道。
“盗墓其实是你组织的吧,枫子只是个小人物吧。”
“不,你只猜对了一半,知道为什么要通过他吗。”
“为了让我来?”
“你又猜对了一半。”
“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这对你好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都是玉老板的指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在我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下级对上级提意见,会死人的。”
“那我妹妹呢!”
“这也是玉老板的指示。”
“哼,我怎么不知道是你的什么狗屁计划!”我竟一时激动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突地站了起来。
“你可以不信,该说的我都说了,由你——对了,外面的人也都不全是我的,是玉老板派来协助工作的,我可不清楚他们接到的指令是什么,说不定是什么听见有人骂他,就把谁做了之类的指令也说不准。”
“那我要现在就走呢!”
“奥,那你要考虑两个问题,第一,你可以走,但恐怕出门忘带钱了吧,还有你那个妹妹,这里是天山山脉,你可以猜猜会不会遇到什么好心人,能不能把你们活着送到城里,还说不定送你们两张回家的票子。第二,只要你一离开,玉老板那就会接到情况,这次的行动出了这么多人,事情一定不小,按照我们传统的习俗,你猜会怎么样,他们会有一千种手段,让你成为永远的失踪人口。”
“你他妈是在威胁我!”
“算是吧,我是在救你,你不觉得吗。”
我真想冲到他面前,但我马上意识到他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翻起脸来,我的胜算几乎无限接近于零。
我缓慢的坐了下来,他见状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很好,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吗。”
我几乎要吐血,这话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几乎就是在说你要不同意我就把你做了的意思。我没有说话,但早已把他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他似乎并不在乎,说道:“既然同意了,就有必要把一些事交代清楚。”他掏出了一张纸,纸有很多褶皱,显然被攥了很多次。
他整整齐齐展开,摆在了我面前。
这是一张体检表,但并不是普通的一张,“人体基因测序表”。
“上面是你的签字,签名是很久前就有的。”
“那能说明什么。”
“很好,合作进行得很顺利,不是吗?第一行上写着几个字,你可以看一下。”
第一行是一个总的结果:“基因缺陷”。
“大学的时候,教授曾经讲过,‘基因缺陷’,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检索着“基因缺陷”这个名词,大学的知识都送还给教授了,带走的真心不多,但很快我就回想到了些什么,“基因缺陷”似乎和什么疾病有关。
“‘指有的生物体偶然出现了祖先的某些性状的遗传现象,是生物进化的一种证据’想起什么了吗。”他提示道。
我顿时茅塞顿开,这应该是教科书上的一句定义,“基因缺陷”会造成“返祖现象”。1997年辽宁“中国第一毛孩“于震寰和2012年10月,广东出现“返祖女婴“好像都和这个现象有关。
“可你,包括你妹妹,却没有任何的表现,你不觉得奇怪么。”他看向了我,淡淡的说道,“这里是中国古老山脉,万物皆有源,这里可能会有解释这种现象证据。”
“有科学解释的东西,还需要解释什么。”
“不,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有它完整的解释。”
“哼,然后以这个为借口,组织盗墓。”我冷笑道,“那就不麻烦你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只要我和我妹妹好好的,缺不缺的我不在乎。”
“不,这件事不是重点,大一那年我曾来过新疆,当时我是跟着一个旅游团来的,但是我得到了这个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来这个东西,那东西用雪白的布包着,是一把军刀,只剩下了刀柄的一般,另一半已经不见了,已经绣的看不出来一点原本的面目,但看得出来,枫子保护的很仔细。
“上面标着这样的几个字母。”他把刀柄朝向我,上面标着几个英文字母:“JMHZMY”。
“纪明海,赵曼玉。”他补充道。
纪明海,赵曼玉,只觉得名字很相熟,一想才知道,纪元经常念叨的,他那两个失踪多年的父母。
他没有多余的举动,接着说道:“这把刀一直在一个老猎户手里,那个老猎户就是在这座山上打猎时寻到的,以枫子的给你的信中,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希望通过这次行动,找到一些线索。”
说实话,我的真心觉得应该帮他一下,毕竟他长这么大确实不容易,但想起他对我做的事,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业火。靠,这小子早就在算计我。
他起身站了起来,眼角已泛起了红晕,“出去散散步吧,大学之后,我好像就再也没见过你,聊聊以前的事吧。”
于是,十分钟后,营地周围出现了一对大男人,贴的很近,聊着过往的烟尘。
他和我讲了许多的事,有大学的,但更多的是说了大学毕业后的事。
毕业后,他本来的打算是到企业工作,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再想找父母的事。可事与愿违,当时在大一去新疆的旅游团的,有人找到了他,说可以帮助他找他的父母,并确信他的父母一定活着,他本也是将信将疑,直到有一次,那人带来了一个人,他人自称是当时和他父母一起的驴友团的人,讲了很多的事,直到那人拿出的一样东西,才彻底让他坚信他的父母还活着,那只是一块破损的铜钱,正巧是在枫子的身上也有一半枚铜钱,当两半枚铜钱准确的对接在一起的时候,枫子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失声痛哭了起来。枫子的那枚铜钱据孤儿院的院长说,当时枫子刚来孤儿院的时候就在他身上,而枫子也一直坚信这是他父母留给他惟一的遗物,十几年来从未离过身。
他这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想当年在大学半夜突破学校保安大叔十几层围堵,到KTV去喝酒k歌,虽然我不喜欢到KTV去听别人跑调跑到天的声音,但想当年汤圆也算是和我志同道合的,我们去KTV不是k歌,而是经常半夜去喝酒,他一喝起酒来,就口无遮拦的,说了很多他的的“伤心事”,有时说到他父母的事,到了伤心的地方,就掏出那半枚铜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嘴里嘟囔着什么,问他说什么,他就不说话了。
简单的故事讲完了,他并没有什么激烈的举动,我们饶了营地整整两圈,最后又绕回了纪元的帐篷,枫子已经回来,见我们也回来了,朝我们打招呼,纪元没有理会,钻进了帐篷里。我一见枫子就来气,一个箭步冲到了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假装举拳要打的意思,道:“姓杨的,刚开始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是你吧!”
他赶紧举手投降,道:“呃,是,是啊,晋,晋哥就是厉害,你怎么……”
“废话,就你那残废的贱声,骨头架子动一下我都听的出来!”我推了他一个趔趄,他差点倒在了地下。
“那,当然。”他被推得厉害,喘着粗气,道,“怎,怎么,我看令妹也来了。”
“你们杨老板请来的,可客气了,不从就弄死我们。”一听枫子夹带着古文腔的贱声,想起纪元的所作所为,不由的又恨从心生。
“其实,你也不用那个什么,纪老板也是迫不得已,杨老板……”他突然不说话了,脸上竟然显现出了一丝恐惧,我见状心想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听他颤颤巍巍地叫道:“鬼,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