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出神后殿,仁老先生正准备去药房配药,方远山一脸严肃拉过仁老先生私语几句。仁老先生看了看夕儿,点点头,交代了药房的侍女几句,便说要跟着他们回登明殿。
刚进登明殿,夕儿本来走在最后,却见方将军走过来啪地一声摔上了门,劈头就问:“夕姑娘,为何你要对公主动手?”
从世子说夕儿会帮忙配毒之后,他惊讶夕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学识,也觉得女子施毒实在过于狠厉。刚才公主又身中剧毒,让人心存疑窦。至于秦月华,明眼人都看得出,就算她想谋害公主,也不可能当众下手。思来想去,只能是夕姑娘了。
夕儿虽被方将军如此激动地吓了一跳,却不慌乱,小退一步道:“方将军从何说起这话?”
方远山看夕儿这般沉着,更觉得此女城府深沉,这样的女子怎能接近主子呢?于是方远山更是气忿难忍,越发重了口气:“仁老先生说了,公主吃食里,你下了东西是吧!你小小年纪,怎如此歹毒!”
夕儿心头也有些动怒,跨向前来,一步步走进他,幽谷一般的双瞳此刻灼灼,抬头直视方远山道:“方将军没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
方远山被逼的后退几步,看向天泽。天泽面不改色,过来拉回夕儿:“夕儿做事自有分寸,方将军不要多心。”分明是跟方将军讲话,却侧着头看向夕儿。
仁老先生沉声问道:“夕儿姑娘,你可知你用的何毒?”
“区区千重暖,夏暖而化,与人无碍。又用得着方将军如此出口指责小女?”夕儿倒收敛了怒火,却也不太痛快。
仁老先生没有预兆地笑了起来,捋了捋胡子道:“不错,夕儿姑娘用的毒是千重暖,刚好可以解去公主体内的千重雪。夕儿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见识,实在可贵。”
天泽恭敬问道:“仁老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仁老先生笑道:“公主所中之毒叫千重雪,是由一种冬虫所制。此毒奇特之处在于仅在夏日有效。一旦在夏日服食便浑身泛冷,宛若在冬日。但若冬季服食,则无碍。夕姑娘用的毒叫千重暖,此毒由一种夏花制成,夏日闻之无碍,冬日闻之则浑身泛热。虽是夏日,这千重暖,按理说是无效的,常人嗅入不过略感燥热。但公主身中寒毒,千重暖却是救命之暖。”
天泽点点头,转头对夕儿报以一笑。夕儿却还是直直地盯着方远山。方远山听得迷迷糊糊,但隐约听到夕姑娘是为了救命,于是也有点自觉鲁莽,拱手对仁老先生道:“既是如此,先生为何不刚才我问你的时候就说明?还答应我要来作证。”
仁老先生扬了下眉道:“方将军只问老夫公主吃食里是否有毒,老夫据实回答罢了,”先生又对夕儿点头道:“况且这千重暖也是毒物,我不知夕姑娘是否熟识毒性,怎能知道夕姑娘是想救人还是杀人呢?”
方将军默然,夕儿冷笑道:“既如此明了了,夕儿先回偏殿了。”
方将军见状又拦住夕儿,只是语气趋缓:“是我误会了,但夕姑娘如何得知公主中毒了,总要和我们说一下吧。你说你在邢宇见过公主,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方将军……”天泽看夕儿黛眉蹙拢,不禁开口。
天泽正想解围,仁老先生抢下话头:“夕姑娘既然得到世子信任,必有她过人之处。方将军又何必刨根究底。”
仁老先生如此开口,方远山也不好继续追问。但是他始终觉得会施毒的女子留在世子身边不妥。
方将军退一步,放低了语气:“如此,我送夕姑娘回偏殿吧。”
夕儿反倒笑出了兴味:“好,那劳烦方将军领路了。”
方远山跟先生和世子告辞后,侧身让夕儿先行。
待两人走远,仁老先生突然直起了后背,昂扬的七尺身躯竟看不出刚才的老态。他叹了口气:“天泽,你想用这丫头?”
云天泽勾唇一笑,泛水的眸子斜望着仁山:“舅舅觉得如何?”
“这丫头骄纵难治,怕你是收买不了。”说到这,仁山眼神意味深长:“不过,这样也好,别人也收买不了,用着放心。方远山是姐姐举荐的,怕是不如你意。”
“舅舅你也明白,若是耿直愚钝还好,若是自作聪明越俎代庖,是没必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天泽笑道,就要去扯仁山的胡子。
仁山暗忖,你那师妹不也是根本不在意你的计划吗?拍掉天泽伸过来的手,无奈道:“小祖宗别玩,香浮好不容易给我贴上去的,弄掉了怎么办,我可不会易容。”
天泽也不瞎闹了,微微正色道:“只是恐怕要和母亲解释一番。方将军乃外公旧部的独子,母亲难免照顾。”
仁山似想到什么,问道:“欧阳怜身死,是这孩子下的手?”
天泽点头,仁山又绵长地轻叹一声:“我这些年在外,未能保护你和姐姐,是我不好。”
另一边,方远山和夕儿走在去登明殿偏殿的路上。路上,方远山状似无意开口道:“夕儿姑娘,可知世子与公主曾有婚约?”
“哦?”夕儿莲步有序,未见吃惊。
“二夫人那年和箴密送卜言的使者曾定下口头约定,做主这门婚事。无奈王爷战死,世子需守孝,未能正式订约。”
夕儿也不看他,径自走着,“那与夕儿又有何干?”
方远山到了夕儿房门口停下,为夕儿推开了门:“王妃这些年身子渐好了,世子总会选世子妃。姑娘实在不宜与世子过于亲近。”
语毕,转身而去。
夕儿轻笑,这方远山,是如何得了王妃的信赖?张口就是二夫人做主,连自己主子是谁都没搞清楚。
不介意地转身进屋,安安蹲守在床边。
“如何?”安安跳下来问道。
“闵千寻莫名其妙中了毒,倒是嫁祸给了秦月华,不过突然来了个闵郡王,好像是箴密王的兄弟。这下万事皆由他做主,带不走千寻了。”
安安舔舔爪子道:“你没下毒给你师兄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给师兄下毒,我打算解了千寻的毒,军医验过千寻没病,也能带走千寻了。这王宫又没军队驻扎,名正言顺带走公主,总没人拦着。得一个善待公主的名,平了那些百姓的心也就罢了。”
刚才方远山的话安安听到了,便道:“现在秦月华被关,闵郡王才回来根基不深,若是理由充分,王宫内的人也未必听他的。你那师兄不还和公主沾亲带故的么,就说公主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接去越安的王府养病就是了。”安安散漫地甩甩尾巴。
夕儿轻笑:“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闵郡王好像带了一队兵来。这王宫建在高山之上,不清楚山下情况。也不知道山下是否还有他的士兵。恐怕得方将军下山了才能得到回信。若是他带的兵多,我们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