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密部落,玄武之后,六爻之术,先知乾坤。
大约百年以前,箴密迁徙到在东华以南平原,由闵姓王族世代统治。闵姓王族自古以玄武族后人自居,箴密的贵族也都为世袭。平民之中,几乎没有被封为贵族的先例。尊卑分明的箴密部落,以寿龟为图腾,崇信箴密王的占卜为祖先的忠告。不过占卜之时,祭祀的用具,都由祭司掌握。秦月华是前代祭司的独生女儿,前代祭司仙逝之后,秦月华便承袭祭司之位。
王宫之内,唯闵姓者为主。箴密王后仙逝之后,秦月华入住王宫三年,却得到箴密王闵思涯的默许。三年来宫里渐渐布满了秦月华的耳目,收拢的宫人不计其数。不被收买的,也多各守本分不敢多言。毕竟是箴密王默许秦月华插手公主日常起居,下人不敢妄议。虽然从前王后住过的神后殿仍然由公主居住,秦月华却占了太乙殿。太乙殿毗邻箴密王居住的天罡殿,秦月华一时间也位同副后,吃穿用度皆如王后。
想要挟失踪的箴密王交出预言,只有带走箴密王唯一的血脉。而秦月华掌控了王宫的里里外外,总伴公主左右。要带走公主,她是必须解决的人。
夕儿与天泽当初的计划,便是在晚宴中在天泽的饮食中下毒,天泽假装毒发,方将军掷杯为号。箴密王宫并没有士兵驻守,东华护卫闯殿应是畅通无阻。由东华的大夫验过毒性,栽赃秦月华,然后以刺杀晋王世子之名禁锢秦月华,争取一时半会。才可带走公主。毕竟晋王世子在晚宴出事,东华要给个交代,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这下夕儿还未出手,公主却当众毒发。天泽假意阻止秦月华检视酒杯之时抓住她的手,将事先准备的鸩毒放在秦月华袖口浅处。如此一来,虽有希望让秦月华脱不了干系,但这事总算是箴密内事,天泽就不能过多干预。更糟的是闯进来这人是箴密的郡王,裁断之事就要交由他手上了。
但见殿上众人察觉秦月华掉下的油纸签,一时间万籁俱静。侍女们显得慌乱,有几个瞟着站立一旁的丑妇。那丑妇面容未有丝毫牵动,就那样静立着不发一语。
方将军喝道:“这是何物!”上前抢下油纸签,呈与天泽。闵思暮还未和千寻说上几句话,就听见大殿的动静,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天泽打开油纸签,见包裹的是白色药粉,故作惊讶,唤来仁山先生查验。仁山先生上前用两指摩挲着药粉,眯着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夕儿,才严肃道:“此乃西域鸩毒,黄泉叹,公主便是身中此毒。”
刚才还默默不语的丑妇突然跪地,掩面而泣,面向闵思暮哀声道:“公主还如此年幼,大祭司你怎么如此狠心。”
刚走出来的闵思暮怒言相向:“大祭司,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何抵赖!”
秦月华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深吸口气,语气不稳道:“定是有人诬赖,我秦月华没做过,为何要抵赖!”秦月华自己熟识毒性,却只有亲信知道。她知道那油纸签中绝不是黄泉叹,更不是她下的毒。她这些年来从未失手,怎会如此大意将毒药掉落下来。
闵思暮问跪在地上的丑妇:“王去年就命你为神后殿管事,神后殿出了这等纰漏,你不以死谢罪,却在此惺惺作态。”
丑妇泣道:“郡王明鉴,大祭司告诉民妇公主体质暑热,需要寒性熏香食物调理。民妇如何知道大祭司胆敢在尊贵的神后殿就做了这等手脚。”
王宫象征王者威严,是闵家的门面。千寻虽然是个公主,但是闵家门面犹如国威,敢在神后殿下手就不是谋害公主那么简单了。
果然闵思暮听到此处,越发紧皱了眉头。门外的贵族本来不敢闯殿,都在殿外窃窃私语。但是听说神后殿被如此亵渎,便有人带头下跪请命:“请郡王彻查此事,王宫不容外人玷污。”其余人也纷纷应和跪下:“请郡王彻查此事。”
说到外人时,郡王偷偷打量了一下天泽。天泽看见仁老先生默默点头,便道:“既然是箴密内事,郡王请主审此案。若有任何本世子帮得到的地方,郡王只管开口。我想先去探望公主病情。”
郡王行礼道:“谢世子关心,公主就在内室,请世子入内。”又对着门外的士兵道:“来人,将秦月华暂且收监。”
夕儿望向门外,一队箴密士兵整齐列在门外。这箴密城里城外都没有一兵一将,这还是夕儿第一次看见箴密的士兵。
秦月华将权杖在地上猛地一杵,喝道:“你们谁敢!吾乃箴密祭司,非王不能判吾之罪,何况无凭无据,但凭揣测,就想给我定罪吗?”而后步向丑妇,单手掐住丑妇手臂:“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蔑我?”
丑妇忙道:“民妇岂敢,但是神后殿的摆置,不都是大祭司您亲口吩咐的吗?公主的熏香,饮食,桩桩件件,都是您置办的不是吗?民妇不过据实以告。”
仁老先生此时插话道:“公主体质本就属寒,这荷花清酒和神后殿的熏香,都是至寒之物。神后殿更发现一毒,名千重雪,此物可使人体虚畏寒,服食两月昏聩难治。公主已服食多日了。”
秦月华这下哑口无言,万没想到多年在外的闵郡王今天会回来。公主毕竟是公主,不能继承箴密大统。王终日沉迷卜术,对王宫内务毫不关心,也很少探望公主。于是她肆无忌惮地借着照顾公主病情之名把持王宫。神后殿的那些手脚,当然都是她为了加重公主病情使的手段,但是那千重雪……
秦月华张口欲辩,闵郡王又道:“王闭关之时休书与我,让我回宫照料王宫之事。今日晋王世子在场作证,看你如何狡辩。”
“是王……”秦月华轻启樱唇,又闭上嘴巴思虑。少顷,像下了决心一般对闵思暮道:“既然如此,请郡王全权审理此案,还月华公道。”语毕,将权杖交给一旁的亲信,门外的士兵和贵族让出一条路,秦月华昂首在士兵的带领下迈出大殿。
郡王对天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和天泽走入内室。公主面色苍白半躺在床上,背后垫着一个软枕,正在侍女的照料下服药。
天泽上前柔声问道:“公主,身体可还好些?”
千寻见状正想起身行礼,天泽忙道无须多礼,千寻才躺回去,轻声道:“谢世子关心。”
闵思暮上前扶着千寻,转头道:“王闭关之时,王宫琐事有我照料,世子放心。明日审理秦月华一事,请世子作证主审。想我闵思暮回到箴密,也没人再敢包庇那个毒妇。”
天泽轻挑剑眉,闵思暮也坚称箴密族长在闭关?倒不点破,天泽道:“既然如此,明日就请郡王主审,我与方将军旁听便好。”
闵思暮也不客气,点点头。天泽又客套几番,带着方远山和夕儿退下。
待殿外的人也纷纷散去,丑妇打发走了侍女走入内殿。闵思暮才坐在千寻床边,握着千寻手道:“孩子,你辛苦了。”说着眼眶泛红,全不见刚才那般镇定。
千寻也红了眼:“王叔,我相信父亲,我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