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川远回身,明亮的月光下,一名年轻的女子含笑而立。初看,这女子眉目竟有几分与乔津亭相似,年龄也与乔津亭相仿。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宇文川远上下打量着她,暗地里摇了摇头,“尤物一个。”
尤物似乎习惯了男人的目光也在享受着男人的目光,宇文川远放肆的打量让她开怀,“你是谁?”
宇文川远淡淡地移过了目光,他对这样的烟视媚行的女子并不感兴趣,“我是谁?我只不过是来到流云山庄的一名普通的求医者。”
尤物不缺乏智慧,她轻笑出声,“普通的求医者?谁相信呢?如果你仅仅是一名普通的求医者,山庄会因一名普通的求医者而戒备森严?她会因你而大费周章?再说,瞧你这一身的气势,分明长居高位,又怎会是普通人一个?”她款款上前几步,顿时,一丝香气不屈不挠地环住了宇文川远。
这香气丝毫不同于乔津亭身上的药香,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川远已习惯了他身边那种含蓄的令他心旷神怡的药香,而当前的香气分明是张扬的,诱惑的,引人堕入欲望的黑暗深渊。可惜宇文川远不是毛头小子,身边更不缺乏各色美女,眼前尤物于他形同虚设。 尤物欺近宇文川远,抬起精致无伦的下巴,与宇文川远面对面,腻声说:“告诉我,你是谁?”宇文川远不着声色地向旁边走出两步,扭头望着湖上满目的田田荷叶,“夜深了,姑娘该休息了,不然,憔悴了容颜,岂不可惜?”
尤物俏生生一笑,“你是说,憔悴了容颜可惜?那,这容颜可好?”
宇文川远不免有些厌烦,流云山庄何来这等人物?是乔津亭的姐妹?行为怎与乔津亭大相径庭?
与宇文川远对面而立的尤物突然变了脸色,一张俏脸爬满了不悦,她怏怏地,转身而去,穿过花径,一会就消失了背影。
这突其而来的转变令宇文川远楞了楞,他正头疼不知如何打发她呢,他好笑地摇头:“流云山庄竟有此等尤物!”
“别去招惹她!”熟悉的嗓音响起,这声音分明流露出一丝不悦与几分无奈!
胸腔里的一颗心猛然一跳,这骤然加速的心跳让宇文川远刹时有些晕眩,血液在狂喜地奔腾,宇文川远从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左右自己的情绪,就在流云山庄的短短十数天的时间,他从不碰触的感情世界已在明目张胆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放松下来,缓缓回身,眉宇间笑意纵横,明眸如天边的星辰,在闪烁着光芒,并不自觉地低柔了声音,“你,可好?”
“眼前的人儿神情有些冷凝,语气有些艰涩,沐浴在月光下,一丝冷清沁人心脾,全然不是往日的明朗,宇文川远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刺了一下,疼痛了起来。“怎么啦?”
乔津亭见宇文川远见面并不问“她”是谁,好象“她”从没有在他面前出现,只是关切地问她“怎么啦?”,顷刻之间,一丝温暖,一丝辛酸,一丝自怜齐涌心头,数日来的种种苦楚在脑海里翻江倒海,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举步走向湖心的小亭,将手中玉笛放在石桌上,坐了下来。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试图让凉夜清风洗涤心底的烦躁。
宇文川远默不出声,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不放过她眼角眉梢可以窥见她内心波澜的一丝丝端倪,看起来,她好象消瘦了,落寞了,是因为他?或是因为“她”?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事让她困扰了?
她开口了,低低的嗓音在夜空中飘忽,“你怎么出来啦?”
“是你的笛声将我引到这来,你有心事,我听得出来!”宇文川远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他一语道破。
乔津亭闻言睁开眼睛,摇摇头,“干卿何事?”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不必深交,也没有深交的可能。
宇文川远虽然对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感觉有些失落,但并不打算放弃,“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乔津亭,不过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却要担负起一个家族的重任,欢悦无人与你共享,忧愁无人与你分担,所以,你只好将心事诉诸于笛声。”
乔津亭身躯微颤,竟然是他,是宇文川远深入了她的心底,揪出了她的心事。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必说,“你……”
宇文川远低语,“其实,我和你一样,所以我明白!”
乔津亭心潮起伏,她也明白宇文川远的话中之意,他既然身居琼楼玉宇,就避免不了高处不胜寒的凄清寒凉,他也孤单也寂寞,欢悦时无人将笑声拾起,悲伤时无人轻拭泪痕,身边之人穿梭如鲫,却无一人为他或她打开倾泻满怀心事的缺口,一任酸甜苦辣种种情绪泛滥成灾却无能为力。良久,乔津亭叹了一口气,“她回来了,妹妹出走了!”
“她?刚才那个女子?她是你……”宇文川远试探着,生怕语言不妥,于是小心翼翼了起来。
“她,她是我姐姐,”乔津亭说到“姐姐”二字时,语气有些生硬,“她在我替你医治时就回来了,与妹妹起了冲突,妹妹出走了,派人去找,至今没有下落,妹妹的身体一直病弱,再找不到,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语到最后,竟有些凝咽。
或许今晚的夜色太过清凉,竟让乔津亭脆弱了起来,此时的她让宇文川远有拥她入怀的冲动,他虽然不明白她们姐妹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冲突和心结,但他相信,乔津亭的内心一定藏了太多的心事,不然,通常在人前人后凝重如山的她有怎会如此的楚楚可怜?不过,也正因为她不经心流露的脆弱,才使她更加的真实!
“你别想太多,这样吧,你给我一张你妹妹的画像,明日我派成别思让人通知各州县,一定可以将你妹妹找到,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乔津亭抬眼看他,原本蒙上了一层水雾的明眸绽放出光彩,“可以吗?”
宇文川远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安抚,“当然可以,你忘了吗?我是太子!发动各州县的衙役去找总比流云山庄有限的人手去找要有希望的多。你就放心好了,至于她的病,一旦有什么不妥,就地医治决不会耽搁分毫,你就等着好了。”
乔津亭自然知道他承诺的分量,她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谢谢你!”这笑容,就像拨开了云雾的明月,瞬间让原本阴郁的她光亮了起来。
宇文川远舒了一口气,“你记住,今后,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告诉我,我来替你想办法!”语气诚挚,不容质疑。
乔津亭突然觉得,两人宛若认识了好多年般,此次会晤,竟像是故友重逢!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倾盖如故,白头如新”?她心情好转,“你可别轻易承诺,一旦兑现不了,有损你的英明。”
“你放心,我并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了,就一定做得到!”
“不管怎样,我先谢谢你!”
清风徐来,宇文川远见一缕发丝飘落在乔津亭的脸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替她撩开了那一缕发丝,他神情带着怜爱,动作轻柔、自然,竟像长久以来都习惯了这么做般。乔津亭一阵讶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望着宇文川远哑然无声。四目交投,刹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如烟花在天际瞬间开放,绚烂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荷塘里的鸣蛙也停住了喧嚣,两人耳边只剩下彼此的略显急促的呼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羞涩中带着甜蜜,慌乱和着期待,无法抑制地,两颗心在急剧地跳动,轰隆如夏日午后的雷鸣。
“哼!哈哈!”一声冷峭、放肆、嘲讽的笑声突兀地在夜空中响起,惊醒了陷于思维停顿的两个人。
笑声像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乔津亭从短暂的迷失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轻触脸庞,竟烫得火辣。她明白,这笑声从何人口中发出。原来,乔姮,她姐姐,一直在窥视着她和宇文川远的一举一动,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只是隐隐觉得从此和乔姮之间又要多事了。
宇文川远见她微颦秀眉,眸底有几分无柰和不安闪过,遂轻声问:“是谁?……她吗?你……姐姐?”
疲惫,内心的疲惫紧紧包裹着乔津亭,她抬头,又是那句话:“别去招惹她!”
“你放心,我不想招惹任何人,除了……”宇文川远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缠绕着乔津亭,但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成别思!
成别思神色有控制不住的紧张,“主上,京城传来消息……”他一瞥乔津亭,似有所顾忌。
乔津亭何等样人,一见成别思神色,就知京城有重大事情发生,她并不想知道更不想掺和,她起身,准备离开。
宇文川远却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坐下,乔津亭地看了看他,从他眼底读出了信任,于是无所谓地重新落座。
宇文川远沉声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成别思有些诧异,“萧老相国让人送来消息,陛下病情有变,请主上早日赶回京城,迟恐生变。”
宇文川远身躯一震,“离京之时父皇的病情稳定,怎么十数日之间就发生了变化?莫非……”
成别思点点头,“只怕是趁主上离京,有人迫不及待了!”
宇文川远脸色阴沉,眸中寒芒四射,他来回踱了两步,恨声道:“好阴毒啊,先是向本宫下毒,现在见阴谋不能得逞,于是乘本宫不在京城,转而向父皇下手,抢占先机,哼,如果父皇有什么不测,本宫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别思,传令下去,明日一早起程,赶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