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他原本可以更早的回来,比如5分钟。
但是不他宁愿在外面这么荡着,因为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孤单的只剩下自己的影子,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搬走或者被势利的房东赶出去。说到底,那里并不属于他,不过是暂时栖息的地方。上了大学之后,他就没有了家的感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飘在外边,就像一条路边的野狗。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个比喻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野狗至少还拥有自由,而不是像他,刚一出生就被中国移动的狂热爱好者绑定了这个****命运。
他瘫软在那条露出海绵的沙发上,隐约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霉味,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像一条狗一样,只不过这条狗还会思考。
过去那段日子的记忆开始一筐筐的被倾倒了出来,伴随着让人作呕的恶臭还有噼里啪啦的响声,这又是一段自虐的过程,因为颓废了好几天之后,寿打算回到之前的情境里面,他需要一个答案。
寿想起了好几天前的一个梦。
梦里,寿并不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而是一只拥有绿色瞳孔的怪物,但他毫无疑问是一只称职的怪物,不管是长相体格还有力量敏捷攻击性。寿不认为有人可以轻松跳上十层楼的高度,即便是拥有史上第一变态身体素质的勒布朗詹姆斯。
那段感觉很奇妙,就像坐在电脑面前玩角色扮演一样,并且那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其血腥暴力的游戏,而且效果相当逼真。当锋利的爪牙穿透肌肤的时候,寿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溅射到脸上的整个过程,包括最细腻的肌肤触感。那是寿第一次感觉到可以支配自己和别人的命运,他很兴奋,也很享受,直到,他看到了那个披着黑色大衣的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灵魂。
他还记得那人的样貌,清秀冷峻却又不乏温情,以一种饱含着怀念失望以及愧疚的复杂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似乎拥有某种魔力,可以直接窥见寿的灵魂。而那有些温暖的感觉逐渐抚平了寿躁动不已的内心,宁静悠远,仿佛和智者对弈一样。寿看见自己身上的鳞片一点点的褪去,露出原本光洁的皮肤。
那人拍了拍寿的肩膀,寿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同样的人曾经拍打过他的肩膀,那****的眼神似乎也是这样的温热,虽然寿刚刚二十出头,很多年前可能只是一团液体。
寿还记得最后的情景,那个人临走的时候交给了他一面镜子,并且祝福他找到自己的路,仅此而已,而那面镜子此时正躺在寿的右手里,依然是当日的那些花纹,依然还保留着那时的温度,一切,都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如果可以继续那个梦境,找到那个自称晓的男人,或许,可以解决寿现在的疑问,包括这个被绑定的****命运。
他想起了一个传说。那些思念死去亲属或者爱侣的人往往会在每天入睡之前在右手的大拇指上系一根凝聚了自己思念的红线,而那根红线,会在主人入睡之后变成一根强力天线,将主人那浓浓的情意和怀念化作一道道无形的电波,传输给地狱中的某个灵魂。在午夜来临的时候,地狱中的某个天才博士发明的造梦机就会响应红线所发出的讯号,将两个人的精神和意念汇聚到一个虚拟的空间里。而在那里,系着红线的那个人就会见到想见的人。但是那个梦境并不能持续很久,往往不到十五分钟就会崩塌。但是由于那台机器的工作量是在过于巨大,所以每人一生中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这个传说是否属实。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寿翻遍了所有的抽屉,但是房东似乎永远比他多想了一步。除了四面墙壁一张破床,上个世纪80年代的古董电视机以及一张刚好和屁股一般大小的桌子还有那条虫吃鼠咬已经露出大半块海绵的沙发之外,就什么也没留下。
寿怀疑房东的爷爷一定是个日本人,并且是侵华运动会三光项目的冠军。
不过,或许是房东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虽然一向算无遗策但仍然敌不过时间,终究百密一疏,让房客占了自己天大的便宜。如果他有朝一日看到寿从桌子底下找到一根五厘米长泛着油光的白色棉线,一定会气得浑身汗毛倒竖,并且雄赳赳气昂昂的勒令这个不守规矩的人赶紧搬出自己的房间,理由是,偷拿了自己的一根线,并且是白色纯棉的那种。
寿把那根线用水洗了洗之后烘干,总算是完成了计划的一半。剩下的就是找到墨水油漆或者别的什么红色的东西把那该死的线染成一团污七八糟的红色就行了,但是房东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给寿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玩意,除了一屋子还算洁净的空气。
后来,他还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根红色的棉线,那是他见过的最眩目的红。半分钟之前,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看着那闪着诡异光彩的血一滴滴的落到棉线上,直到再也没有一点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根真正的红线,寄托了寿全部的思念。
今晚,应该会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