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的表情就像刚刚被闪电击中或者一不小心发现我其实是只掉落凡间的小天使一样,他的那张大嘴久久不愿意合上,露出两颗粘着菜叶的门牙在风中散发着阵阵臭气。
换做是我的话,也会像他这样。毕竟,那群洋鬼子的事,放眼整个地狱,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并且都是声名显赫的高端人士,而其中显然不包括我。另一方面,失败了还好说,弄个死无对证,万一我成功了,事后脚底抹油远走他乡,一旦冥王追究起来,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查到他的头上。而到时,苦心孤诣了多年才终于到手的功名富贵都会变成水月镜花,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形神俱灭,变成空气里的浮渣。
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场豪赌,我对庆的为人所知甚少。不排除他会敷衍了事暗地里却悄悄通知冥王拿我个人赃并获并借机升官发财。不过,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这不过是人生的又一个关口。
而我,运气一向很好。
过了大概一分钟,庆的嘴巴开始慢慢闭拢,他的表情也越发的平静。他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渣。
“是晓让你来的吧。”
我并不惊讶庆会得出这样的结果,一个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人拥有这种程度的洞察力是必须的,不然早就被底下蠢蠢欲动的那帮人拖下马了,更不会经过区区二十年就坐到领导核心的位置。
“是这样没错,那么,你要不要帮我?”
我知道这件事情风险巨大,牵连甚广,即便庆真的一口否决我也丝毫不会意外,对于一个贪恋权势的人来说,有朝一日再不能呼风唤雨简直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而一旦出现这种结果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执行计划B。
我把右手伸进了口袋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掌心已经多了一支微型注射器,里面的药剂可想而知,具有强力的催眠作用。据晓说,它的功效可以让一头成年的大象睡上三天三夜。一旦庆拒绝的话,按照之前已经设想好的情况,我会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针头扎进他脖子。
这样的话,至少庆不会成为那个告密者,而且将他抬进瑞博士那个巧夺天工的实验室之后,完全可以利用瑞博士最新发明的脑波读取装置来获知我们想知道的一切信息,包括那段关于洋鬼子的记忆。
庆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我想现在他脑海里一定有一红一白的两个小人在互殴,并且双方势均力敌,短时间内难分成败。他时不时偷看我一眼,但又马上低下头去。我甚至听见他脑子里那个利益得失的小算盘在噼里啪啦打个不停。我已经有些急躁了,毕竟每多一秒就多一分泄漏天机的危险。我紧握着的右手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伸过去拍他肩膀了。
“本来,从各个方面说我都不该帮你的,而且,晓又是我目前最大的对手,我们在各种场合的明争暗斗早就成了地狱里公开的秘密。但是,如果不是你的话,或许我现在还蹲在轮回道的边上抠鼻屎呢。所以,我就破个例吧。”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那段时间的等待总算有了回报。我忍不住拍了拍庆的肩膀,和他相视一笑,哈哈哈。好像已经成功的偷到三生石,正并排坐在庆功宴的首席一样。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再看看掌心,那支微型注射剂的针口已经完全没入了庆脖子上青绿色的静脉,而里面的药剂现在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不到了。
庆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喝了十瓶伏特加一样,他咧开嘴笑了,而且笑的很**。在晃了好几圈之后,终于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虽然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我把庆拎了起来,装进垃圾袋里。
在给庆进行脑波分析之前,我要先去找一下一直在等着我的晓。
我望了望远处的天空,那里并没有一种可以称作太阳或者月亮的东西,在地狱里,是永远见不到太阳的,天气也是单调的潮湿,似乎暴雨前夕一样。这里判断时间的工具除了机械钟表之外就是顶上的天空了。
一天中的不同时段里,它的颜色会由深红逐渐过渡到浅红,而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庆比想象中重了很多,我甚至怀疑垃圾桶里装的是一块石头。而不是地狱犬王。当我吭哧吭哧的把它拖到原来和晓约定的地点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而晓却舒舒服服的做在一张藤木编制的椅子上,不知道低头在玩些什么。
我放开了那个垃圾袋,快步的走了过去,拍了拍晓的肩膀。但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脑袋依然低垂着。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在同时,晓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趴倒在地上,和庆之前的德性一样。我伸手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至少晓还没有死,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我把他推到一边,坐到他之前的位置上,擦了擦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时间很宝贵,但我无意叫醒沉睡着的晓。
姑且让他睡上一个钟头吧,最近大家都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