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最近并没有出现在局子里,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
他选择了这个城市最著名也是最繁华的酒吧街。
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是寿每次都选择目不斜视,快步通过这里,所以现在,这条街似乎变得比以前长很多。
他无力的步子将这个季节特有的落叶踩的吱吱作响,干枯的双眼在两旁闪烁着的霓虹招牌上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好像在看另一个世界,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世界。他思想的沟渠里没有任何还在流动的东西。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至于那些看起来似乎落了单的苦比人士,似乎也没有消停下来的打算。他们像曾经无处不在跟着寿的苍蝇一样,围住过往的每个男男女女。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他们,那些看起来郁郁寡欢似乎对夫妻生活相当不满的青年男子还有刚刚度过生理期但是却又被绵长难熬的夜撩 拨的欲 火 焚 身的青春少妇,最有可能成为他们接下来的客户。
“这位兄弟,想不想去放松一下,50多位学 生妹可供选择,而且都很正哦,价钱也很公道的亲。”
“好啊,快带我到你妈那。”
寿一脸兴奋。
这种情况下,往往对方脸上的笑容会快速消失,最后变成又羞又愤的酱干色,其中一部分甚至捋起袖子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番,但是每次都被寿那酷似草原之狼的凶悍眼神逼退。
其实寿蛮希望他们可以鼓起勇气或者说真的豁出去和他大打一场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稍微出出汗未必是坏事。
今天的人,都很没种。
寿继续往前走,这边似乎冷清了许多,没有了喧闹声,只剩下一间孤零零的酒吧萧索的立于漆黑的夜中。装修的很一般,甚至有些简陋,门前也只有一个对工作不太热心的接待在揽客。
寿决定走进去,这里静悄悄的环境正适合现在的他。
刚刚晚上8点,还没到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排空荡荡的桌子,一动不动的呆立着,看起来真是又蠢又笨。寿找了一个靠墙角的位置,打了个手势,招呼刚刚那位看门小弟过来。
“来杯可乐。不用找了。”
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50块钱,他没有留意那位接待小弟的脸色,可以想象的到一定不会好看,就像猪肝酱一样。
愉快的喝完半罐可乐之后,寿靠着那张像石块一样结实的沙发。他想仰望星空,但是只看到头顶一盏包着红布的吊灯,那暧昧的光晕将这间酒吧的一切都染上淡淡的粉红色,包括寿的脸还有手。很放松的感觉,就像披着红盖头等着被掀开一样。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的装潢似乎没有吧外面看起来那么垃圾。这里充斥着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现代元素,LED电视,电子琴,灯光,音响,还有钢管。甚至还颇不乏人文底蕴,比如桌上的小橘灯,就让他产生无尽的联想。好像回到了那些坐在漏风漏雨的教室里的日子,和上了年纪的老师以及祖国的花朵们一起朗诵课文的,又好像坐在方桌的对面,和相亲对象互相打量一样。甚至让他想起了曾经做过那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人情练达左右逢源兼收并蓄无往不利的天之骄子,而不是眼下这个千帆**死在沙滩上无德无功无名并且被厄运诅咒的苦比男。
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挚爱的人竟然也无可救药的爱着自己,但是双方谁都没有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打算,白白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光,落得一身死一神伤的下场,最让寿忍不住哑然失笑甚至必欲手刃自己而后快的是杀死晋的凶手就是自己,虽然那时自己全然不知情,只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和白了眉毛胡子的周公老头下着一盘又一盘的棋。
最不幸的是,没人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身边的人又会不会一一死于非命,寿现在最盼望的是自己立刻以滑翔的姿态从这个世界秒速消失,顺便带走寄宿在体内的恶魔,至少这样身边的人可以寿终正寝得享天年。
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注定孤独终老,至死都不会有一个朋友,即便曾经有过,也会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然后到地狱报到。
如果命运现在站在他对面的话,他一定会抄起两块板砖扑过去,狠命的拍着它全身所有突出体表的部分,并且大喊着‘** you,**。’
那一定很过瘾,但是只是想象。
寿还是那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绵软的就像一坨新屎的警察,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阵强力的冷空气来让他挺起腰杆,直面惨淡的人生与淋漓的鲜血。他需要立刻雄 起,而不是瘫倒在石头一样结实的沙发上望着那个罩着红纱布的破灯组成的星空。
他也很想像这个世界最窝囊的废物一样,趴在桌子上大声哭泣,并且把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通通会到自己的婆娑泪眼上,然后告诉全世界,我是个死娘娘腔,我是个垃圾,我真的是废物,如假包换。但那不是寿的做法,他的眼泪早就在上个二十年就完全流干了。
或许,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不顾一切的大醉一场,把意识和理智通通淹死在酒精里面,然后像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醉汉一样当街而卧。要知道,他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过上自由的流浪生活,遍游名山大川,五湖四海,和文人骚客泛舟江上,吟诗作赋,与伟大领袖并立于五岳之巅,指点江山,何等畅快。
而现在,体验一把似乎也无妨。
他的大脑里现在就像灌满了五万吨甘油聚酯一样,昏昏然的完全停止了工作,虽然他一滴酒也未曾喝过。他就这么仰望着殷红的天花板,就像透过忘川河盯着自己的前世来生一样,很淡然也很无奈。而每次他试图闭上眼睛小憩片刻的时候那些血腥的画面以及亡魂的呐喊声就会迅速冲击他脆弱的神经以及敏感的眼帘,让他终不能成眠,他很想歇斯底里的大吼一样,不过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警察,绝不扰民这条铁则已经刻进了他脑海的最深处,即便是他醉了或者昏迷了。
“小哥。”
寿又打了个手势,现在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一头驴也可以比他先计算出1加1等于几。他的眼神有些飘摇,闪烁着轻 浮淫 邪的光,现在的他,只剩下欲望和本能。
“给我叫你们这最好的妞。”
那个看门小弟似乎还因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眼神中有意无意的透着一丝不屑,似乎完全没把寿当回事,毕竟一个到酒吧喝可乐的人兜有多少票子用屁股也能想出来。
但是,或许他只是酒精过敏呢,那个看门小弟打了个响指,灯光一下子就全灭了,只剩下寿正前方的两盏。
尔后一个穿着妖 艳的红衣少女就在热 辣的音乐声中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并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寿,她那水蛇一样的腰在红纱裙裾下面若隐若现,并伴着鼓点节奏分明的抖动着,高耸的曲线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诱人,人类已经不能阻止它破布而出了。
寿的表情畅快到了极致,他从未如此快活过,他的笑声即便在火爆的音乐声中也是那么的刺耳,就像分贝调到极限的破喇叭一样,但是,没人打算把他轰走,酒吧向来就是这样一种可以脱去道德面具,尽情发泄的地方。这里,没人在乎你是不是一条狗。
一曲终了的时候那个方才还在劲 歌热 舞的红衣少女慢慢从舞台上走了下来,手里端着一瓶还未及打开的酒,路易十三。她的步履是那么的轻盈,就像走在月球表面一样,她的肌肤是那么的白皙,仿佛每一寸都刚刚在牛奶中浸泡过,她的脸蛋是那么的漂亮,即便是中秋的月亮也无法掩盖它的光华。她就是误入人间的女神,掉落凡尘的天使。寿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一次肌肤相亲的接触,每一丝电信号都统统汇集到大脑前额,他的眼睛从未如此亮过。
“请我喝杯酒吧,帅哥。”
好甜的声音,寿的灵魂几乎出窍。他翻遍了全身的每个口袋,却只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十块,这应该是他带零用钱最多的一次了。
“二十够吗?”寿咧着嘴巴,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纯正的欲 火。他的手也探了出来,离那张粉脸只剩下一厘米,不,一毫米的距离,但是却终究没有摸到。
她走了。
寿的身边也突然多出了好几个人,每个都肌肉高高隆起的彪形大汉,每个都在摩拳擦掌,就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
寿被扔了出去,他终于以滑翔的姿态秒速消失,只不过不是从这个世界,而是从那个****的酒吧里。他的大脑还是一团混沌,但是凛冽的北风已经足够让他清醒过来。他试图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但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或许只是鬼使神差吧。他看了看表,已经9点半了。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