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诚略一皱眉,十分不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过,万事还得以捉到宫本、夺回U盘为主,不需在这种小事上争执。于是他顺从地把头凑了过去,道:“什么办法?”话音未落,忽然见丁飞伸出一臂搂抱住自己,往瀑布处拖去,“你要干什么?”
丁飞呵呵一笑,紧抱着仇诚,欲一头扎入瀑布,道:“咱们抄近路追他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何况自己还不会游泳,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仇诚忙把屁股下沉,不愿移动脚步,想以此对抗丁飞的拖拽,可他的力气哪有丁飞的大,硬是被拉住,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闷头扎入瀑布。再出来时,两个人已像鸟一样飞在半空。下落的时间或许不到四秒,然而他却感觉比一辈子还要长,二三十年的经历在这三秒多的时间里飞快过了一遍,到最后他甚至开始焦虑,暗道:“怎么还没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底!”
“扑通”一声,两人砸起了数米高的浪花。仇诚只觉整个身子一麻,急速往下沉去,冷冰冰的水从嘴巴和鼻子里倒灌而入。很快,他脚踏到了水底,猛地一痛,也不知是扭了还是断了。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借反弹之力把身体往水面上送,脑袋一出来,就急忙喊道:“救……”“命”字没喊出来,人又沉了下去。他脚探到底后,用力一蹬,头再一次从水里钻出来,终于把“命”也喊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又沉了下去。他连惊带吓,拼尽全力连续两次把身体送出水面,已费尽他所有的力气,想第三次从水面透出脑袋来,竟是不能。
我要死了!仇诚心中暗叹,也不知自己叫的那两声丁飞听到了没有,正求神拜佛地祈祷丁飞一定要会游泳,又一定要听到他的呼救,头皮突然一紧,感觉到有人拽住他的头发。我得救了!热泪从他的眼眶中夺出来,与水混成一片。等到脑袋露出水面,他也顾不得去吐呛到肚子里的水,急忙吸了两口气,回头一拳向丁飞脑袋上打去。
丁飞迎掌一挡,笑道:“你干什么?”
“靠,老子有恐高症知道不知道?你把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是想摔死老子吗?还有,你不知道老子不会游泳,还把老子带到水里?你妈的,你是想淹死老子……”他还没骂痛快,一巴掌已打在脸上,他不由一愣,道:“你还敢打我……”
丁飞怒道:“嘴巴放干净点!”他早看出仇诚有恐高症,于是开了个玩笑,拽他下来,没想到这个玩笑竟辱及祖宗,顿觉没趣,就松开拽住他头发的手。
仇诚不会游泳,哪能失去依靠,那不是把命白白丢掉?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丁飞的一只胳膊,下定决心绝对不松手。可松手不松手不是他能决定的,丁飞若想松手,他想拦也拦不住。他求道:“我错了,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刚才真是又惊又怕吓晕了头,所以才嘴里吃粪,胡说八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别,千万别松手,我不会游泳,你这一松手,我便喂了王八了。”
“这里能淹死你?不会吧!”丁飞道,“这里连你的脖子都淹不到,哪能淹死你呢?快放手,你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还得去抓宫本夺U盘,没工夫跟你瞎咧咧。”
仇诚伸脚探了探,果然已到底。他将身子在水里挺直,正如丁飞所说,水面真的只打到脖子上。他想不通刚才明明已经把自己没顶了,为什么水连脖子都没有到,想来可能是刚才踩到了坑里的缘故吧。他讪讪地松了手,想要说些什么打打圆场,丁飞已游着朝前去了。他连忙跟上,也不敢在水流中间走,就顺着岸边慢慢移动,两脚时不时陷入淤泥里,走得便更加慢了。
前面五十米左右有丛芦苇,丁飞躲在后边,朝外张望。
仇诚蹚着水赶过去,拨开芦苇朝外一看,见不远处有辆私人游艇拴在岸边,不由眼前一亮。刚才一路走过来,他已抱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去数公里之外的轮船上捉拿宫本。办法想了一千一万,归根到底只有一条,游泳过去。可惜他不会游泳,就算会游泳,这么远的距离,等赶过去,人家也早就走了,要是有艘船或者汽艇什么的就好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的私人游艇不正是最合适的交通工具吗?只是这东西并非无主之物,该怎样才能把东西拿过来使使?
微微荡漾的游艇上有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正在垂钓,旁边还有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不时把鱼竿提上来又放下去。老头呵呵一笑,道:“要有耐心,像你这样,鱼早吓跑了,哪还敢上钩。”
丁飞把一片芦苇叶绕在手上缠来缠去,眼睛盯着那艘私人游艇,一言不发。仇诚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也在打这艘私人游艇的主意,可他在磨叽什么呢?时间就是一切,在这里多耽搁一秒,宫本就多一秒逃跑的时间,不能犹豫不决,该武力夺船就得武力夺船。他问道:“有什么主意?”
丁飞缠绕芦苇叶的手突然停下,道:“你有什么主意?”
“这还用想,当然是夺船了!”仇诚掏出枪,抽出弹匣,检查了一下子弹,“你在水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绕到岸上,一枪一个,杀了再说!”
丁飞把芦苇叶凑到嘴前,轻轻咬着,道:“杀?他们可是老人和孩子啊!”
“那又怎么样?当年他们杀咱们的老人和孩子还少吗,不能有妇人之仁,正好借此机会报仇!”仇诚道,突然一笑,“哦,我明白了。对付麻生太郎、小川他们时,你杀伐果断,是因为他们杀了你的亲人,纯粹是报仇心理作怪,所以无情。如今仇报了,人也救出来了,你便起了仁慈之心,面对这一老一少竟下不了手。你放心,只要别把他们当人看,想象成豺狼之类的牲畜,自然就下得了手。再说,也不用你动手,你只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好。”
丁飞把芦苇叶子从嘴里拽出来,道:“好!”
虽然他回答时语气中透出一丝讥讽,但能三言两语就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听从自己的命令,仇诚脸上还是一喜,道:“咱俩对一下表,五分钟之后,你走出芦苇丛,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背后开枪!”说罢,抬起手腕要去对表,突然见丁飞走出芦苇丛,马上就要暴露在一老一少的面前,连忙伸手去拉,却被丁飞轻松避开!
“你想干什么?”仇诚压着嗓子怒斥,指望着一老一少正沉醉于垂钓,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可他伸手拽丁飞的动作太大,芦苇丛一阵乱颤,只要不是聋子,绝无听不到的可能。
老头收了鱼竿,一手牵着小孩,立在船头,紧张地朝这边张望。丁飞招了招手,道:“老大爷,可否过来载我们一程?”
仇诚愤愤不平,心中暗怪丁飞破坏了整个计划,变主动为被动,嘴里嘀咕道:“过来载你一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脸比天皇还白?要是惊吓到老头,竟让他驾着船跑了,我绝对不放过你!”埋怨间,他拨开芦苇,瞄了瞄,想一枪放翻老头,可距离实在太远,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开枪倒是容易,只怕这一枪打过去,并没把老头放翻,反而惊得老头开船逃跑。
老头指了指岸上竖的牌子,然后摇了摇头。
丁飞扭头一看,上边写着几个字:“军事基地,擅入者格杀勿论!”旁边还配了一幅画,有个拿枪的人瞄准前边正跑的闯入者开了一枪,子弹画出一道虚线,穿过前边闯入者的胸膛。丁飞笑道:“老大爷,那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要紧!”
老头紧紧搂着小孩,把头摇得竖定无比。
丁飞道:“要不这样,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们游过去!”
老头还想摇头,小孩拽了拽他的衣襟,一脸期盼地希望他救人,他这才勉强地点点头。丁飞回头叫仇诚把枪收好,然后拽住他的胳膊,朝私人游艇游去。
两人湿漉漉地上了艇,老头看了看丁飞,又看了看仇诚。他们两个身上都穿着避弹衣,上边虽没印制工作单位,却也像是政府的特勤工作人员。他一脸狐疑地道:“你们是?”
仇诚还以为身份暴露,伸手就要掏枪。丁飞一把按住,道:“我们是军方的。”说着,指了指前边已小得如一粒豆大的快艇,“老人家,您刚才是不是见到一艘造型别致的快艇开过?”
“看到了!”老头还没开口,小孩已经说道,“我还对爷爷说那快艇好先进,速度又那么快,一定是新研发的战斗舰。”
“小朋友真聪明!”丁飞摸了摸小孩的脑门,“那是国防部新研制出来的隐形战舰原型机,可敌国的情报人员却把它偷走了,我们得赶快追上去,将舰夺回来!”他抬头看着老头,“老人家,帮我们一把吧!”
“这……”老头甚是迟疑。这艘私人游艇可是他花了半辈子的积蓄买来的,要是真如对方说的那样,追上去之后必将是一场枪战。游艇毁了尚在其次,最多也就是财产上的一些损失,可子弹不长眼睛,要是他或者孙子中枪了,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
仇诚暗暗着急,不知老头要犹豫到什么时候,把枪掏出来道:“你们的艇已被政府征用了,赶快下去,不然以通敌叛国罪送你们上军事法庭。”
这一抬还真管用,老头开始收拾东西下船。仇诚呵呵一笑,把手中的枪晃了两晃,道:“有时候还是它比较管用!”
丁飞道:“是比较管用!你把他赶下船了,那么一定会开船了?现在,发动船,走吧!”说罢,上前一步,蹲下身,研究起游艇操作杆上的J文说明。
仇诚脸一黑。除了会开汽车,会骑摩托,其他交通工具他还真不会。他拿着枪指了指正往远处走的老头道:“老头,过来!”
老头好不容易下来,哪还有回去送命的道理,拔腿便跑。仇诚抬枪去瞄,老头已钻入芦苇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仇诚收了枪,骂道:“妈的,老胳膊老腿的,跑得竟比兔子还快,要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敢相信!”见丁飞扭动钥匙,把操作杆往前一推,问道:“你会开吗?”
丁飞道:“不会!但也只能试试了!”说话间,已将油门推到底。游艇的发动机虽然发出了震耳的咆哮,可游艇还留在原地,一动未动。丁飞挠了挠脑袋,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猛地看到旁边一个操作杆上的标志,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忘挂挡了,这东西,跟开车一样简单嘛!”
游艇向箭一样激射而出,有如疾驰中的车突然撞到墙一般,跑出去两三米后,猛地一顿,整个前身朝上一仰。巨大的惯性推动仇诚向前一冲,脑袋撞碎挡风玻璃,直冲了出去,若不是丁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早已落入水中。
仇诚从外边爬回艇内,一边揉着肿起大包的脑门,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忽见游艇前身抬得越来越高,与水面已呈三十度的角,而且还在朝上竖起,用不了多久便要倒翻过来,把两人扣在水里。他两手赶紧拽住艇上护栏,道:“怎么回事?”
丁飞回头看了一眼,道:“忘了解缆绳!”他正要松油门把艇停下来,游艇巨大的拉力已把拴船的木桩从土里拉出。像枚激射而出的石子,船底在水面上连续拍打十数次,冲出去老远之后,方紧贴着水面而去。
跑出去二里地,游艇已经十分平稳了,甚至可以坐在上边喝咖啡,然而仇诚双手仍紧紧拽住护栏,紧张得一句话也不说。一来他是不相信丁飞的水平,怕落个船毁人亡的下场。二来也是因为他不会游泳,望着这广阔的水面,只觉压力巨大。等到丁飞把船在轮船舷下停好,他才松了口气,仰头望着那巨大的船体,道:“不知宫本走了没有!”
“船在这里,他往哪里走?”
丁飞拉了拉锚链,感觉可以爬上去,就将袖子往上一捋,两腿夹着铁链,往上爬去。这才爬上一尺高,仇诚一把将他拉下来,道:“宫本把船停到这里,不知是不是个陷阱,故意设个局,等着我们两个来钻。”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丁飞道,“他船停在这里,估计是在等小川和美浓。”正说话间,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噪音,一架直升机朝船上飞来,降到甲板上之后,又起飞,朝横滨市区的方向飞去。目送直升机越去越远,他低下头,又道:“也许是在等其他人!”说着,双手攀着锚链,再一次往上边爬。
仇诚伸手拽住丁飞的裤管,还没有说话,丁飞回头道:“你要敢再拉我下来,我就把你丢到水里喂鲨鱼。”
仇诚望着湿漉漉的锚链,足有二十七八米高,心下衡量来衡量去,凭自己的本事,没有爬上去的可能,就问道:“那我怎么上去?”
丁飞道:“我上去之后自然会想办法拉你上去!”说罢,手脚并用朝上爬去。他打收放船锚的锚洞里上了甲板,四下里想要寻找一段能把仇诚拉上来的绳子,可甲板上除了几堆集装箱外,什么东西也没有。他顺着集装箱之间的缝隙朝前走去,没走多远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连忙手撑、脚蹬,借助两边摆放的集装箱,往上爬去。
过来的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十来个人,都闷着头往前走,谁也没有往上看一眼。可这时,丁飞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终于在衣角处凝出一滴水来,被引力吸着,往下坠落,不偏不倚正好往中间的一个士兵手脖子上滴去。
丁飞大吃一惊,抬头看了一眼,还好离五层高的集装箱顶已不是很远。他脚用力往前一蹬,双手向前一扑,已抓住最高那层集装箱的边缘。接着手脚同时发力,一个翻身,人落到集装箱顶。
那名士兵看了看手腕子上落的那滴水,抬头望了望天。走在后边的那名士兵问道:“怎么了?”
他回答道:“下雨了!”
后边的那名士兵也抬头望了望天,轻笑道:“这么好的天,怎么会下雨!”然后推了推他一把,“走了!”
耳听士兵朝船锚处而去,丁飞想要跟过去看看。要是让他们发现仇诚,可就糟了。这时,他不经意看到甲板另一头,画有直升机降落点的地方,宫本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打招呼。两人热情地拥抱,又附耳说着悄悄话,接着同时开怀大笑,似在说一件什么高兴的事情,只是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宫本在前边引路,将老外朝舱门处领,后边跟着八个保镖,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黑色密码箱,一行十人很快消失在舱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