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肯定就在附近!”仇诚四处张望,想找到丁飞的影踪,可这里人山人海,哪能找得到。他通过对讲机向占领楼上制高点的狙击手下命令:“马上给我找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中国人。”狙击手犯了愁,这里是唐人街,底下全是同祖同宗的中国人,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的,一条街上没有一万也有九千,这让他们去哪里找?
围逼渡边的一个队员道:“队长,这个大胖子怎么办?”
仇诚摆了摆手,道:“先弄到车上去,慢慢再审!”又看了一眼周围,这才万般无奈地通知狙击手收队,跟在众人后边离去。
渡边既得丁飞保证,知道面前这群凶神恶煞一般的人不会伤他性命,也就不怎么害怕,被这些人簇拥着而去。出了街道,上了一辆车,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台布满电子仪器的车厢。看到仇诚拿着他的手机,调出最近联系过的电话拨打过去,他忍不住道:“他已经把手机处理过了,哪还能打通?”
都是干这行的,谁还会去保留通过话的手机,难不成等着让人跟踪定位吗?对此仇诚心知肚明,所以还拨打电话,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听电话那头说“手机无法接通”,便挂了电话,看着渡边,道:“你认识丁飞?”
“他叫丁飞?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渡边点了点头,“也算是认识吧。”
“你跟丁飞是什么关系?”
渡边道:“也没什么关系,他出钱让我帮他办点事罢了!”想到一个特工还得出钱请他办事,他不由觉得自己也很了不起,于是挺了挺胸。
“哦,好大的能耐,丁飞都得花钱请你。”仇诚说着,脸色突然一寒,“他现在已受到内部通缉,你帮他办事,就不怕我杀了你?”话音一落,围在旁边的几个队员立马把手中的枪往上一抬,对准渡边的身体各处。
渡边突然感觉自己很渴,而车厢里的空调也不够,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他舔了舔嘴唇,道:“丁……丁飞说你们都是好人,不会杀我的!而……而且,丁飞还托我给你们送点东西。”
仇诚笑着摆了摆手,那些队员们把枪都收了起来。他问道:“他托你给我们送什么东西?”
“这个!”
渡边从怀里掏出个黑口袋,递了过去。仇诚伸手接了,拉开袋口,见里边有一个笔记本、两张纸,还有两个黑色的小袋子,顿觉奇怪。他先掏出笔记本看了看,见是个花名册,更觉奇怪了,还好中间夹了一张纸。他抽出纸一看,上边写着:“麻生太郎送给黑龙会三当家宫本的花名册,对我们或许有用,请妥善保管。”
仇诚心中一颤,能搞到别国一本特工人员的花名册,绝对是大功一件,他不知丁飞为什么要把这件大功让给自己。他将那个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又拿出两张纸来。展开看时,这次吃惊的程度一点不比刚才的小。这可是两张数十年前的无记名债券啊,不仅是拿票即兑的凭证,而且极具收藏价值,前不久的一场拍卖会上,有一张就曾拍出三千来万的天价,而这两张还是号码相连的,收藏价值更加大了,拍个八九千万,乃至上亿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仇诚嘀咕一句:“这个丁飞,到底在搞什么鬼?”说着,他又把两个小黑袋子拿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两袋珠宝,虽也十分值钱,但比起刚才那两样东西,价值要低上许多。他暗思,丁飞从哪儿弄来这些宝贝的?他琢磨着,应该是火烧金鱼夜总会时抢的,可这些东西他本可以上交国家,说不定可以冲抵他私自出境杀人放火的罪则,现在却把东西给自己,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忽然,他有些明白过来,暗道一声:“不好!”丁飞这是要独闯龙潭,凭一己之力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怕这些东西落入黑龙会的手中,于是转交给我。这家伙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鱼死网破,我该怎么样才能帮他?这次丁飞闹横滨,他虽然迫于上边的压力要抓丁飞回去,可心中也佩服丁飞的行为,遂起了帮忙之心。
要想帮丁飞首先得见到丁飞才行,可刚才我设计抓他,他还愿意跟我见面吗?仇诚暗思。眼下,要找到丁飞,也只能问渡边了。想到这里,他道:“丁飞除了让你交给我这些东西,还有什么话吗?”
“没!”渡边摇了摇头,眼睛还陷在那两袋珠宝里,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暗怪自己为什么不先看看袋子里是什么,如果把钻石珠宝各取出一半,对方一定发现不了,而他后半生就可以衣食无忧了。说完“没”,把头摇了半天,他才想起丁飞交代的事来,定定神后,连忙道:“还有话!”
“什么话?”
渡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道:“他要这张纸上所列的一切东西!”
仇诚接过来一看,里边有长枪、短枪、手雷、火箭筒的。他从头看得尾,全是火力强大的武器,不由惊出一头冷汗来,道:“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想打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渡边道,“他说,他给你的那些东西换他要的东西绰绰有余,所以希望你能满足他的要求,如此,他将感激不尽。”
“那好!”仇诚朝司机摆了摆手,道,“我们回去拿武器。”
“他说不用这么麻烦,这些东西你们身上都有,直接卸下来,让我拿走就是!”
仇诚拿起纸对了一遍,果真,上边列的东西,都是他们身上的装备。想来丁飞是怕他们回去后在武器上做什么手脚,安跟踪器窃听器什么的,所以才挑中他们的装备。按照这个单子,他让队员们把武器都卸下来,堆到一块,问渡边:“你怎么拿这些东西?总不至于抱着在大街上走吧。”
渡边挑开帘子朝窗外看去,果见不远处有一家琴行,暗叹丁飞真是心思缜密,什么事都想好了。他指着那家琴行道:“你们去那里给我买把大提琴来!”
一个队员出去买了把大提琴过来,渡边把提琴取出来,然后把武器装备往里边装,竟然正好装下。他笑笑,拍了拍琴盒,道:“我用这个拿。”
仇诚道:“丁飞在哪儿?我送你去他那里!”
渡边道:“送一段距离还是可以的,但不用送到他那里,因为他不想见你。”
仇诚道:“好,送你到什么地方?”
“我指路,你们跟着走就是了!”渡边半蹲起身,透过挡风玻璃,给司机指点道路。仇诚在渡边肩头一按,已将一枚跟踪器安到渡边衣领下边。
渡边不知,回头用眼神询问。仇诚笑道:“你坐着指挥就行了,这么大的块头,闪到了腰,往医院可不好送!”
渡边也就坐下,报着路名,让司机走。这时,他们来到一处地铁口,渡边突道:“停车!”司车将车停下,渡边下了车,仇诚几个跟着也要下。渡边回身道:“他吩咐过,只让我一个人去,你们就别跟着来了!”说罢,用力一拉,将门推上。
来到地铁通道口,渡边先看了看立在旁边的招牌,见上边有一道粉笔画的痕迹,知道就是这个地铁通道,就提着大提琴箱朝下走去。一边走,他一边回头看,确定没人跟踪,就撒开腿狂奔起来。到通道的拐角处,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他抡起大提琴盒正要砸过去,手上的大提琴箱已被拽他的人夺去,接着,他听到那人道:“别停下,继续走!”
渡边一听,已知说话的人是丁飞,眼睛看过去却是个潦倒的卖唱艺人,怎么也寻不出一丝丁飞的痕迹,心中暗叹他化妆技巧真是高明。正发愣间,他手上多了一件东西,低头看时,是个大提琴盒,与刚才的一模一样,只是轻了许多,入手便知是个空盒。卖唱艺人拍着大提琴盒道:“快走!”他这才回过神来,提着空大提琴盒,继续往通道深处而去。
很快,一个跟踪的人也到了拐角处,望着渡边的背影正要追,裤腿却被人拽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个拉大提琴的流浪艺人,那琴声听来,简直就像一百把铁铲在铲一百口大锅,刺耳极了,要多难听有多能听。他皱着眉暗道一声:“什么水平,也出来献丑!”
另一个跟踪的人也已到了拐角处,两人对了一下眼色。先来的朝前一指,后来的撒腿朝前跑去,先来的也想走,裤腿却被卖唱的拽住走不了,只得从裤兜里掏了点零钱,往地上一扔,这才撒腿追了上去。
丁飞一边拉琴一边暗数,算到四个跟踪渡边的人都已过去,又等了一分钟还没有人继续来,知道只有四个暗钉。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提着大提琴盒,徐步朝通道口走去。来到自己的那辆车里,他把伪装一一卸下,只留下脸上的那张面皮,接着开车离开。路过一辆黑色的公务车时,看到上边的牌照显示是大使馆的车,他就把车往前停了停,通过后视镜观察那辆车。
渡边站在月台上,正等地铁前来,不时用眼角观察自己的前后左右,感觉每一个人都像跟踪自己的特务,可这些人的面孔又特别陌生,不像在车上见过的。不过,他还有一个鉴定对方是不是特工的方法。地铁缓缓进站,他率先上了车。车上空位很多,但他并不去坐,只是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等敞开的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没有一个人跟着下来,虽然没检测出谁是特工,可他也把所有的特工都甩掉了。望着钻入黑洞里的地铁,他忍不住露出惬意的笑容。
仅仅过了两三分钟,又一辆地铁进站,渡边从容地登上车,找了一个座位,舒服地坐下,并没有注意到远处一个看报纸的家伙,透过报纸的上角瞅了他一眼,然后把报纸一折,对着衣服上的第二粒扣子道:“三号咬上。”跟着也上了地铁,在他的不远处坐下,展开报纸,又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一号、二号、四号,三号已经咬上目标,你们在下一站下车,准备与三号挂钩。”仇诚通过对讲机布置完任务,放下对讲机,盯着屏幕上向前移动的小红点,拍了拍司机的座椅,道:“出发,跟上。”
车缓缓离开了,丁飞也把车发动,与那辆车背道而行。
繁华的横滨大道上,店铺林立。电视墙幕上播放着广告,林荫道路上走的是各色人等。在这寸土寸金的横滨大道上,有一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让每一个经过的时尚男女不禁奇怪,暗问这个教堂怎么会盖在这里?要是盖成高楼大厦租出去,一年不知能赚多少钱!
天主大教堂十分古老,也十分破旧,多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了里边的青砖。简易的焊铁大门上刷了一层白漆,上边写着五个大字──天主大教堂。两扇大门一扇关着,一扇开着,透过那扇开着的门,可以看到里边是两排一层高的砖瓦房,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有一间甚至经不起雨水的冲刷,坍塌了一多半。在大门不远处,有五个牧师正坐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身上的牧师服污秽不堪,比沿街乞讨的乞丐还要不堪,一阵风吹来,还能闻到咸鱼的味道,让人顿觉倒胃,没有进去礼拜的欲望。
丁飞提着大提琴盒,风尘仆仆地赶到天堂路五号,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以及上边写的字,伸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闷头走了进去。闲聊的牧师纷纷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迎了上来,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道:“兄弟前来有什么事?”
丁飞虽不信上帝,可也知道十字的画法,见牧师那个十字完全画错了顺序,更加相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低着头,继续往里走,道:“我有罪,是来这里忏悔的。”
那个牧师道:“忏悔的?你可是我教中兄弟?”
丁飞抬头看了一眼,见几个牧师已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便停下脚步,道:“教中兄弟?”
那个牧师道:“你受洗了没有?”
丁飞道:“没有。”
“既没受洗,便不是我们教中兄弟!”那个牧师一边说着,一边把丁飞往外请,“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接待教中兄弟,请去其他教堂忏悔!”
后边跟着的四个牧师也都拥上前来,推搡着要把丁飞往外边赶。丁飞抱着那棵法国梧桐树,不肯出去,嘴里喊道:“我要忏悔!你们这里既为教堂,就得容我忏悔,凭什么不让我忏悔!”他撒泼耍赖的叫声很高,引得外边行人驻足观看,聚在门口,而且越来越多。
五个牧师使出牛劲也未能把丁飞从树上拽开,一直跟丁飞说话的那个牧师似是五个牧师里的头头,给另一个牧师使了个眼色。那个牧师会意,走到大门口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见围观的人并不离去,他便将敞开的大门关上,回头对为首的牧师道:“现在怎么办?”
自从来这里工作,一晃数年已过,为首的牧师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他想要说“不如禀报上头,让上头来决定怎么办”,又一想,这么小的事就往上禀报,不说上头斥责他没能耐,只怕四个手下也因此小看他,又见有几个年轻人正扒着大门往里张望,众目睽睽之下,跟个要忏悔的信徒纠缠不清,着实不雅,便道:“先请到屋里去。”
拉扯丁飞的一个牧师道:“怎么请?瞧他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比两头牛还要大。想要把他弄到屋子里,除非把他两只胳膊先砍断。”
为首的牧师暗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心中甚是看不起那个说话的牧师。他早已有了主意,摆摆手让几个牧师松手,走到树前笑道:“你不是要忏悔吗?在这里怎么忏悔,到礼拜堂里才能忏悔!”
丁飞道:“真的?”
为首的牧师笑道:“你看,我还骗你不成?”他曾受过正规的牧师训练,只是在此工作这几年来,根本没有一个信徒前来,就算有人前来,也被他们三言两语支去别处,每日的工作除了闲聊还是闲聊,终日无所事事,早把如何扮演一个牧师忘得干干净净,不过底子多少还是有些的。话音一落,他已意识到这样说话不像个牧师说话,便伸手去胸口画了个十字,画到第二笔时,也意识到顺序错了,纠正顺序又画。这次倒没错,画完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把脖上挂的十字架往上一举,道:“作为上帝的奴仆,我怎么会骗你?只有撒旦的门徒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