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微微一笑,本以为自己做的事机密无比,没想到这么快总部已知道了。他说:“就算猜出来金鱼夜总会的事是我干的,可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神奇吧?”仇诚道,“这事我要不说,你想破脑袋也想不透,可见我们这组人马也不是无能之辈,同样有上天入地之能。”他正说得唾沫横飞,突然见丁飞把黑洞洞的枪口瞄了过来,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不逗你玩了。这件事看起来神秘无常,点破了却一文不值,因为你的身上有追踪设备!”
“追踪器?”丁飞一脸的不信,摇了摇头,“我都检查过了,所有的东西里边都没有电子追踪设备,包括每粒扣子和手表之类的小玩意儿,上边也没有。”
“那些东西上是没有,可你忘了检查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什么?”
“手机!”
“手机?”丁飞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弛下来,笑道,“我早检查过了,里边也没电子追踪器。”
“它里边是没电子追踪器,可它本身就是个电子追踪器。”
丁飞一怔。是啊,仇诚说的没错,他那款看似神奇无比,有着诸多功能的手机,说白了就是一个电子追踪器。这部手机就像一柄双刃剑,既能连接卫星,定位别人的位置,可每一次连接卫星,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只是他太相信上头,从没想过上头会定位他的位置,然后派人跟踪他,所以一直猜不透自己是怎么被人跟踪的。叹了一口气,他道:“你偷偷摸摸地溜进我的房里,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仇诚呵呵笑道,“只是你在这里又杀人又放火的,还把他们的情报组织搞得颜面全无。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的人干的,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你一没技术支持,二没后援,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家抓住,等于让人家拿到了证据。对方要是继而向我们的外交部发出抗议,会使我们的外交工作陷入被动。何况,你又是我们组织里的精英,要是有所伤残,将是我们最大的损失,所以……”
丁飞抢道:“所以他们让你抓我回去?”
“什么抓不抓的,多难听啊!总部是让我们把你请回去,叫你当面把这里发生的事给他们做一个详细的解释。”仇诚顿了下,“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多大的仇也报了,该见好就收了!怎么样,跟我走吧?咱们直接奔机场,回国!”
“我还不能走!”丁飞站起身打开门,一副送客的架势,“林凌还在他们的手上,我得救她出来!”
“林凌?就是你那个女朋友?”仇诚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走之后,我们一定找到她的下落,救她出来。”
“不!”
“怎么,你不相信我们的能力?”
“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而是这里边有太多的蹊跷。”丁飞道,“林凌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情报组织为什么要抓她,是不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要留在这里,不管上头给我什么样的处罚,哪怕不让我干这份工作,甚至枪毙我呢,我也要亲自把她救出来,搞清楚里边的秘密。”
仇诚脸色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常态,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可你一个人,面对人家整个情报组织,这不是以卵击石、羊入虎口吗?这样,你跟我走,咱们向大使汇报整个事情经过,如果能征得大使的同意,有了后援,一切都好办了。”
“大使能同意?”
“我想大使会同意的,毕竟咱们还有一个国人在他们手上呢!”仇诚笑道,“就算大使不同意,我豁出去不干了,让我那组人马归你指挥,拼死也要救出林凌,你看如何?”
“真的?那就太谢谢你了!”丁飞抓住仇诚的双肩,重重一按,“不过我现在不能跟你走,林凌在什么地方,只有他知道!”他朝床上一指,“你先走一步,咱们下午三点在唐人街会面。”
仇诚道:“好吧!既然你意已决,那也只能这样了!”他说走便走,再不多待一刻,立刻退出屋子离去。
丁飞正靠在窗口,目送仇诚离开,突听井下熊松喊道:“水!”他回头一看,大热的天里,井下熊松头顶竟开始冒热气。他知道对方情况不妙,赶过去把手伸到被子里一摸,汗水已浸透了两层被子。他又把手按在井下熊松的额头上摸了摸,烧倒是退了,可他脸色更加苍白了。
井下熊松眼窝深凹,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又道:“水!”丁飞倒了杯温水,凑到他的唇边,倾斜着杯子倒了一点点进去。如同干裂的土地遇到甘露,井下熊松半撑起身子,张嘴噙住杯壁,大口大口牛饮起来,似是怕杯子挪开,他还伸出两手,拽住了丁飞拿杯的手,直到将杯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松开,仰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道:“热!”伸手就要去掀身上的被子,却被丁飞一把握住。
“你伤得极重,再着凉感冒,可就更棘手了。”
井下熊松睁开无神的双眼,迷茫地看着丁飞,道:“你是谁?”顿了一下,他脸上起了一层红晕,随即精神也好多了,竟咧嘴一笑,“我记得了,你是那个救我的人。”
丁飞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那抹红晕是回光返照,井下熊松只怕撑不了多久了。他说:“喝水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井下熊松舔了舔嘴唇,道:“那就麻烦你了。”接过丁飞递过来的水喝了半杯,他把杯子从嘴边挪开,盯着丁飞,“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对我喊‘救命’!”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真有意思!你因为我对你喊‘救命’而救我。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敢救我这个叛徒?不怕丢了工作,甚至去坐大牢?”井下熊松举着杯子去喝水,突然又把杯放下,恶狠狠地瞪着丁飞,“我知道了,你跟那个胖子是一伙的。在我车上安跟踪器,害我被人误会出卖国家利益的那个人就是你!”
“没错!”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井下熊松伸手想要拽丁飞的衣领,却被丁飞轻轻推开。他本就极其虚弱,这下折腾,几乎耗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气,再无力气动上一动。
丁飞道:“咱俩个各为其主,你跟踪我,我跟踪你的,都是分内之事,无所谓害不害。”
这句话有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井下熊松愚钝的脑袋。宫本布置任务时虽然没说接头人是什么身份,可也交待遇到情况可先斩后奏,这足以说明对方是敌人而非朋友,所以夺文件时,他毫不犹豫地朝胖子开了枪。如果他埋怨对方在他车上安装跟踪器害他,那死了的胖子又去埋怨谁?想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来,记得情报组织去他们学校挑组员时,他积极地报了名,可是面试的时候,主考官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却说他不适合搞情报。当时他还不服,以为这是主考官看了他的档案,知道他爷爷的事情之后,故意为难他。现在想想,他当时有些误会主考官了,自己或许真的不太适合搞情报。他总觉得当情报人员就是香车美女,说不尽的风流潇洒,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工作!哪有一个情报人员会埋怨敌人在他的车上安跟踪器,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的?
可宫本却严刑拷打,逼问他为什么出卖组织。他哪有出卖组织?指天发誓讲了一千遍一万遍,为什么宫本就是不信他呢?一个自己人,他视为父母亲人的人,不相信他的清白,对他百般折磨,下手之狠,似乎要置他于死地而甘心。一个敌人,却不顾自己杀了他的伙伴,不仅医治他的伤口,还对他百般呵护,怕他着凉感冒。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越过越糊涂?
井下熊松把杯凑到唇边去喝,脑子里的问题越想越不明白,心情烦闷,一口气吸不上来,剧烈咳嗽起来。他嗓子里似乎有东西,咸咸的,堵在那里甚不舒服。他使劲咳,终于把那东西吐了出来,呼吸终于通畅了。他满足地躺在床上,往杯里看了看。
杯里的水鲜红,甚是瘆人。
“血!”井下熊松惊叫一声,把杯子推出去。“咣当”一声,杯子撞在地板上,摔得粉碎,里边鲜红色的水立马铺成一摊。
“这是内出血!”丁飞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说道,“我给你取子弹时,发现你的肝和脾脏已经烂了。不是子弹打烂的,似乎受到什么重击而破裂的。”
“重击?”井下熊松茫然地看着前边,眼前出现一幅画面。他背靠在椅子上,几个队员对他拳打脚踢。宫本冰着脸走过来,问那几个队员他交代了没有,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宫本一脚把椅子踢倒。手铐把他的腕子割烂了,椅背把他的一只胳膊也压折了,真痛。然而宫本并没有饶过他,站在他的小腹上,不停地跺,嘴上问他交不交代。他摇摇头,道:“我根本没做过,你让我交代什么?”宫本更加激动了,像只猴子一样在他身上上下蹦跳,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井下熊松收回茫然的目光,无神地看着丁飞,道:“这么说我快死了?”见丁飞点了点头,他又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救一个敌人,是不是想从我嘴里知道些秘密?趁我还活着,你问吧!如果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什么秘密,只想知道林凌在哪儿?”
“林凌?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就是麻生太郎在横滨酒店里杀人后绑架的那个女孩。麻生太郎说人交给一个胳膊上文有七条龙的人了。”
“胳膊上文有七条龙?”井下熊松顿了一下,“哦,你说的应该是宫本。我不知道宫本为什么要抓那个女孩,更不知那个女孩在哪儿。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像我这种级别的情报人员,很多事情都没权知道。”
听了这样的回答,丁飞甚是失望。看井下熊松的神色,绝无一点骗他的意思。他无助地朝后退了一步,不知该去什么地方救林凌,忽然又听到井下熊松道:“不过……”
这个“不过”让丁飞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连忙向前一步,问:“不过什么?”
“我曾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是黑龙会亚洲区的秘密总部。像我这种级别的本没有资格去那里,有一次他们捉到一个人,此人所讲语言极为冷门,组织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懂,于是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把我带到了那里。也是凑巧,蒙眼布没有蒙好,露出一道缝,让我看到了那是什么地方。如果宫本真的抓了林凌,想要关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十有八九会关在那里。”
丁飞激动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道:“那是什么地方?”
“天堂!”井下熊松双手向上举着,似乎要抓什么东西,“那里是天……”“堂”字还没说出来,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人一下瘫软在床上,竟然死了。
门外有人敲门,道:“先生,起床没有?我们要打扫卫生了!”
“起了!”丁飞从声音上判断出说话的人是汽车旅馆的老板,要是让他发现有人死在旅馆,只怕会生出许多麻烦事。他四下一打量,揭开床板,把井下熊松的尸体往里一塞,又将铺盖摊好,开了门。
老板昨天收的小费不少,笑容自然多了许多。他朝屋里打量了一眼,道:“先生,睡得还好吧,你那朋友呢?”
丁飞道:“他在这儿躺了一个小时,酒醒后先走了。”说罢,就要跟老板告别。他回头看了房间一眼,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就从床上捡起手机装到兜里,径直出了汽车旅馆。他开车上路后不久,又把马自达换成了沃尔沃,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手机,输入“天堂”二字搜索,一会儿竟得到一千多万个结果。
这些结果有解释“天堂”这个名词的,也有“天堂”火葬场以及“天堂墓地”的广告。到底井下熊松说的“天堂”是什么地方,他翻了一百多页,还是一点头绪没有。
丁飞把手机塞入口袋,暗道:“或许得找个本地人问问!”一想到本地人,渡边那胖大的身躯马上在他眼前浮现。当下,他再无犹豫,将车一拐,朝渡边住的地方开去。
小区停车场上没有了那辆宝马的身影,不过却有了一辆颜色不同的宝马,停放在这片工薪阶层居住的小区里,甚不相配。丁飞下车后,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他偷的那辆宝马,真正的牌照已经卸下,那套假牌照堂而皇之地安在上边。他心中暗想,看来他准备要常开这辆宝马了!他摇摇头,来到一栋楼前,顺着楼梯小跑来到渡边住的那间屋前,屈指敲了敲门。
渡边昨天跟丁飞分手,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一家修理厂里,让师傅给车喷漆。等漆喷好的空当,他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对方先是不接,接了之后张口就道:“我在家等了你一天,你人去哪儿了?说好去买手机的,你一天不见人影,是不是不想给我买啊?如此没有信誉的人,不配做我男朋友,咱们分手吧!”不容他说上一句话,对方已挂断电话。
要是以前,渡边铁定立马回电话,又是赔礼,又是说好话,费尽周折,一定要哄得女朋友破涕为笑才算。可是今天不同,身上有美金揣着,屁股下有宝马做着,他觉得自己不是平凡人了,骨子里都透露出一种优越感,哪会去跟一个并不漂亮又不年轻的女人道歉?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嘟囔了一句:“分手便分手,老子找个年轻漂亮的去!”等车喷好了漆,他直接去迪厅,潇洒了一会儿。
迪厅是个好地方,对一个有钱的男人来说,更是一个绝佳的猎艳场所。这里的女人又年轻又漂亮又火辣,直看得渡边口干舌燥。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猎艳的高手,去跟美女们打招呼。起初,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像是高傲的公主,白了他一眼便扭头离开,但当他爽快地请这些女人喝酒嗑药的时候,她们又像看到花的蜜蜂,全都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