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揪着她的手不放,“我只有你,我不是个乖孩子,我做了许多坏事,你别不要我……”
看着她说得混乱,他温柔一笑,把她的乱发拨整齐了,道:“你这小淘气,尽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初进衣冠冢明墓那会,我差点就被你骗死,被石门口的火药炸死,你的坏事做得还少吗?!”
她一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怯怯地问道,“那,那是不是我做了任何错事你都会原谅我?”
他正了正色,握着她的手,认真说道,“我会。”
后面还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院子里用铁门锁着,毅然就是翡翠发给他看的视频里的那所小院落。盘长生也没进去看,看着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用外衣裹着她,登船离开小岛。
“我们这一行看来得留多几天,有一个人在蠢蠢欲动了。”
清阳抬头看头,他那种杀伐决断的果敢神色是她很少见到的,那深邃的不见底的眸子,有时让她害怕,他面对人时总会很自然的伪装成另一个人,一个温和谦逊的人。他为她裹紧了大衣的领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有些慌张失措,“我只是,”她在努力措辞,“只是觉得有时不是很了解你。”说完她低下了头。他把她尖尖的下巴扳起,让她认真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暗海的衬托下,黑如点漆,“我只是你心里的普通男子,你我皆是那么平凡,平凡得可以每日坐在海边静看日起日落,潮涨潮退。”
“你真的这样想?”
他微微一笑,“当然。”
“那我们离开这,不管这件事了。你的家在江南,我们回江南?”她满脸询问。
“清阳,”他很艰难的说道。她眸子一黯,“我知道你放不下。
“清阳讲点道理好吗?这件案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一步,一步就可以找出真相了。幕后黑手绝不是钱剑锋一个学生那么简单。
“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清阳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害死了归溷、陈晨和严心、据我们的推测连李可居也可能是他害死的。他甚至还要加害你,但我问他为什么要害沈老板时,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惊慌、不信、疑惑我一直都记着,因为我想不通,他害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承认再害多了一条人命。这样一来,沈晓茹和小薇的自杀就更存了莫大的嫌疑了,所以……”盘长生迟疑了,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所以我们可能冤枉了他。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我们一来到这,就险些出事,我估计幕后黑手也跟着来了。”
清阳眼睛一弯,露出甜美的微笑,“那我会陪着你直到查出真相。”
他感动地握起了她的手,她的手那么冷,他细细地帮她揉暖和,她总是在他身边默默地付出,她的情谊他都记在心里了。清阳如同快活的孩子,把大大的眼睛凑到他脸上来,鬼灵精地说道,“我最喜欢看《幕后大老爷》,那沈君博长得和你多像,整天满脸傲气,其实是草包。那部片里皇帝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幕后大老爷呢,连作为幕帘,聪明过人的男主角也不过是在皇帝的计算之中。”
一番活跃气氛的话,在盘长生听来却是灵光一闪,她絮絮地说道,“我们分析案情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就像在闲聊电视剧。我们就把这个行动称为‘抓住大老爷’吧。这样多好玩啊。你猜幕后大老爷是谁?”
“你就知道好玩,”他也认同这一提议,“还敢说我是草包是吧,”伸了手去痒她。她笑得肚子也痛翻了,流出了泪水,融在嘴里,原来是那么的苦涩。
大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一直平安无事,盘长生不是不急切,他怕拖得越久,抓住幕后大老爷的机会越渺茫。清阳在一边宽慰,“能拖这么久,证明大老爷已经在部署了。”
进了村子后,大家都结束了艰辛的露营生活,住进了小旅店里。清阳和盘长生的房间还带了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下就是蜿蜒的小河,对面薄雾青山,漂亮极了。
清阳在卫生间洗澡,盘长生接到了馆长的电话。原来经过十多天的开挖,学校明墓里出土了许多文物,而在陪葬的女尸里,解剖后她们的身体里还残留了西瓜籽和死前未消化的生杏仁,这一考古发现也证实了归家纪事里的关于明墓的交代是真实的。而且棺椁里还有一具身着明黄的男婴尸体,原本为母子合葬墓,但女墓主被丢弃在外面了。而甬道套神道,据推测,暂时得出的结论是,晚清民国时的归家想修建明墓,但遇到了外事搁下了这个计划,导致那条道不够开阔,误以为是甬道;再者,那里还有一条逃生秘道就是隐藏在被误解的“甬道”里,应该是归家拿来躲藏追杀或逃走的通道。这又是一次考古界的重大发现了。想着,盘长生又想起了和清阳在古墓里看湖底游鱼的情景,心底一片温柔。
“长生——”他回过神来,忙道,“我在听。”
“刑队让我跟你说,他们查了和钱剑锋在论坛上商量做交易的‘婴灵’的IP地址了,用的是公用网,也就是在网吧上的。”
盘长生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但对方话头一转,“用的虽然是公用网,但上网的网吧却是在广播大学的附近,”馆长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在清阳差点出事的那天晚上,‘婴灵’留言让钱剑锋到904门口放下东西,他(她)会把钱剑锋想要的东西准备好。更让人意外的是,网吧里的监视器虽然不能录下网吧里所有的人,但刚好在网吧大门处暗了个内置摄像头,能录下所有进出网吧大门的人,老板的本意是要监视收银员会不会偷钱,连员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盘长生一听,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着话筒,“当晚的网吧进出人员,竟然有两个我们大家都熟悉的面孔……”
放下电话,盘长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回头,只见清阳只裹了浴巾站在那,浴巾太大了,越发的显得被裹住的她娇小可爱。雪白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晕着娇美的红晕,她不料到他会回头,一时急红了脸,“我,我忘了拿衣服,喊了你好几声了,也不答应。只好,只好自己来拿……”她的羞得低下了头,声音已小得听不见了。
他一把抱过她,转了好几个圈,“你猜谁是幕后大老爷?猜到重奖!”
“哎,”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夜都深了,该睡了,别吵醒了大家。”
一说完这话,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又上他恶当了。
果然,他玩味着‘该睡了’这句话,只下一秒钟,就缠绵地吻了上来,吻得她身体发软。她娇笑着推开他,轻声道,“我从没听过你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他一愣,红了脸,“我只会说些文物的故事,不会唱歌。”
“唱吧,唱吧,”她软软地求着。他笑了,“那我唱首《江南》吧。”
他的声音沉缓温柔,其实是很好听的,他唱得很轻,如江南的风,慢慢地、温柔地拂过身体。
“爱有万分之一甜,我也是情愿葬在这一点的。”清阳看着他轻轻呢喃,手指抚在他眉心间,能抚平那皱起的眉,她是情愿葬在这一点的。
他的吻覆盖了上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傻瓜,别说傻话。我们很快就可以一起去江南了,这首歌,我永远只为你一人而唱。”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好日子,阳光灿烂,越发地衬得一汪大海碎金坠银,美丽而宁静。
文博一班的学生浩浩荡荡的往各个村寨闯去,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而盘长生和清阳则问了村长关于谷氏宗亲的一些事情,查看了当地的族谱和大致了解了一些风土习惯,果然是和归府纪事提到的相差无几,而成亲穿冥服在这里也不算稀奇的事。
盘长生致电当地的派出所,查与礼仪队有关的事,这支礼仪队尽管很神秘,但始终是人扮演的,这里每到了晚上就会起雾,隔远了看,就如没有脚一样,难怪会吓跑外来的人。
“听村长说,海湾处的小岛上还有座土堡,下午大家一起去里面看看吧。”盘长生忽然提议。大家听了都很兴奋,清阳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她知道,他是想引蛇出洞。
由于土堡丢空许久,多少留了几分阴森。进入堡内不久,一声尖叫,大家都被吓着了,跑去看,林七月呆呆地站在那,而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清阳疑惑地拣起地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在微笑。
那是归溷。大家显然因这张照片,而感分外的阴森。盘长生把照片放在里堂供桌上,“村长说起,归溷从小就是住在这的,难怪会有她的照片。
立着的照片,里面的人在阴暗的堂内,连眼神微笑都是诡异的。仿佛她就在那盯着你看,看得你心里发毛。清阳打了个寒颤,昨天明明没有这张照片……
由于傍晚时分海上起了风,不便出海,大家只能留在土堡住宿一宿。清阳趁着大伙儿都在,就和寝室的一起聊天,她也有好多天没和舍友黏在一起了。
“你有了帅哥,还顾得上我们吗?”稀月首先拿她开刷,开起玩笑,“不单你,连那小猫都失踪了好几天。”这一提,清阳才想起玲珑确实是失踪很久了。
聊了一会,大家就分散在土堡里逛逛。土堡很大,大家一分散后,就显得特别的静,几个同学拿着相机东拍西拍的,有些就跑上阁楼去研究它的来历。
正堂内没人愿意逗留,因为那里立着归溷的照片。
忽然,不远处又是一声尖叫。盘长生与清阳两眼相对,立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你叫那么大声见鬼了你,哪有那么漂亮的女鬼?你看,她真美得像神仙一般。”
盘长生与清阳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晚风中,高大的石墩上立着一个袅娜的身影。她长长的雪纺披肩随风而扬,高挑的身段衬着一张柔和冷艳的瓜子脸,真真的谪仙一般雅致。他一怔,只觉心忽然就空出了一块,只一出神的功夫,原本拉着的手,清阳突然就松开了。他想握住她的手,但她低着头躲在了他身后
那女子显然也看到了清阳他们,含了笑,推着一部轮椅过来。“好久不见了,顾玲珑。”
是的,很久不见了。一只黑猫“噌”一下跃进女子怀里,分外的亲密。“哇,好美啊!”大家都被吸引了过来,翡翠确实是很美丽的。
他一笑,拉住了清阳,再不容她挣脱,“好久不见,子剔透也来了。”
“嗯,”翡翠微微一笑,“医生说他现在的脑细胞很活跃,能醒过来的机会很大,还建议多带他出去散散心,所以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她手扶着的轮椅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男子,他分明的轮廓,立体的五官分外的出众,只一双眼紧紧的闭着,似睡着了一般。
“清阳,看见你真高兴,我们也好久没一起聊天了。”翡翠说着伸出了手拉过她。她只比清阳大半岁,但清阳在她身旁就像没长开的孩子,娇怯怯的如可爱的洋娃娃。两个女生站在一起,一个美丽,一个可爱真的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清阳脸上讪讪的,笑容有些牵强,“好久不见。”
三人一时没了话,看热闹的也就聪明地散开了。风吹起了子剔透身上盖着的毯子,翡翠俯下身,温柔地为他盖上毯子,她的笑容那样幸福,那样满足。盘长生叹了一口气,见她快乐,他也就放心了。
翡翠把子剔透推回房间,也就带了盘长生和清阳转进复归堂,推开了那一道斑驳的铁门。进入了一个抄手回廊,再来到小轩窗阁,进去看见一口古井,与盘长生看到的视频一模一样。他忍住了一探古井的冲动,跟着翡翠进入上房里,“这里是归溷以前住的房间,她没去读大学前一直住这里。”
那十二条屏呈现在三人面前,仍是那样的诡异。“这个就是《晚清异闻录》里提到的魏瓷,里面也暗含了大量《晚》的内容,这一段辟神舞所隐藏的信息是极多的,暂时我只研究出舞蹈里融进了五禽戏的一些动作,但为什么会和五禽戏有关却一直想不通。”
盘长生想了想道,“五禽戏是我国最早的具有完整功法的健身体操,对后世的气功、武术有一定影响,可谓是一切武学的源头。它主要是针对心脏功能的,有益于提高肺与心脏功能,改善心肌供氧量,提高心肌排血力。常练此戏,就能脑清目明、延年益寿。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晚》的诅咒针对的是,提高对心脏负荷力的压迫导致人死亡,如果练了五禽戏,会不会就提高了心肌的供血功能,脑部有了足够的供氧量就不会出现幻觉,心神皆宁。”
“从医学的角度来看,确实具有这样的保健效果,而且这个房间处于‘复归堂’内,也符合了破解了地藏菩萨的那句佛偈就能抵抗诅咒的说法。只是没想到,答案原来是这样。”翡翠点了点头,也很认同这一推测。
看着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清阳感到无限的心酸,自己就好像多出来的一个人。盘长生瞧了瞧清阳,从内袋里取出了一块碎开的玉佩,递给翡翠,“如果不是你提供了那么多线索,这个案还真破不了。眼下,这件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翡翠了然,轻轻地接过了子刚佩细细摩挲。风吹开了她的披肩,露出脖子上挂着的玉鹰,那玉鹰就如一枚小小的针,刺痛了清阳的眼睛。盘长生握了清阳的手,道:“我们打算回江南。”
“祝福你们,替我照顾好我这个小妹妹。”翡翠莞尔,互相道了别就回房休息了。
翡翠一离开,盘长生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清阳正要走,他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言,“留下来,看场好戏。”
她回头,对上的是他温柔的微笑,“相信我。”
夜越来越深,就在清阳开始打盹的当会,一道风打了过来,归溷房间的门开了,一身白裙,长发遮脸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来人发了疯般地冲向那十二条屏,想将它推翻在地。最后一条屏上贴的是归溷的工笔画,画上的人就如真的人一般,明眸善睐。但在来人眼里却是最恐怖的画面,忽然她就大哭了起来,“不是我,我真的没心害你的。呜——你们别找我。”风吹开了她的长发,原来是林七月。
她的面容扭曲,精神错乱,整个人疯疯癫癫,她一惊之下,跑出了房间。盘长生和清阳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距离隔得远了,还被一堵墙隔着,清阳想跟上去,却被他拉住。两人慢慢地转过墙角,躲在了一块巨石后。“你别过来。”林七月挥舞着手,对着空气说话,而身子一步步地往后退。
她已经退到了围栏的边缘,只要再退后两步,她就会摔下海去,粉身碎骨。清阳正要上前施救,被他死死拉住。
林七月满脸惊恐,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吧。”
一道黑影闪过,一把就把林七月往海推去。清阳忍不住一声大叫,黑影恶狠狠地吼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