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晃得眼睛疼,风从四面八方像带着钢针钻进毛孔里。平常在工地上,陆田最喜欢有外出的活,坐在敞篷车的车厢上,看街道两边的店铺,看人行道上像猫一样走路的女人。上次,他们从别的工地上把钢管与扣件搬上车,他们几个就坐在烫人的钢管上,对着骄阳,尽管屁股蛋儿烫得有些痛,但几个年轻后生依旧嘻嘻哈哈地一脸满足地看着街景。可是现在,日头与风像沾了毒,从四面袭来,他无处可躲。他只能用衣服裹紧自己。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叫着,头顶上的太阳像是熊熊燃起。陆田坐在车上,无力抗拒。
到了村口,太阳也落了下来,陆田看到山坡上一坡一坡的黄花疯了般涌进他的视线。暮色中那黄色,依然是艳艳的亮亮的,以一种霸气,烂漫得无边无际。笑意浮在嘴角,他想到了桃子,桃子让他有幸福的感觉。桃子进城后,到工地上找过他,当时他正在干活,冇空陪她,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过后去找过她,却一直没见着。自己晚上十点收工后,赶到一个叫贵足的洗脚城,离工地倒是不远,三四里的路,可是桃子却出不来,那个时段正是洗脚城生意最好的时候。坪里停满了高级轿车,陆田去了好几次都没见着桃子,他只能打着呵欠,望着一闪一闪的霓红灯,琢磨着那特别炫目的“贵足”二字,靠着花坛,踢掉拖鞋,跷着自己的大脚趾,想着桃子正抱着别人的脚丫子,心里便窝着火,可是这团火却无处可泄,只能让它闷闷地在心里烧着,烧得他骨头肉里都是痛。谁叫自己没钱呢?所以到最后他只能唉声叹气地回到工地。
7
傍晚时分,强仔与刘叔把陆田送到了家。陆田的娘正在厨房做饭,爸爸在菜园里浇水,见工程队的车来了,欢天喜地地扔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刘叔与强仔躲闪着,把目光绕了过去,回头望着坐在车厢里的陆田。陆田似乎有预感,他神情凄迷,坐在那一动不动。他娘首先看到,问:“田儿,怎么啦?”他笑了笑,说:“冇事,有点不舒服。”刘叔对陆田爸说:“你们还是赶紧带他上医院,上次被狗咬,打了疫苗不?冇的话,赶紧打。”陆田爸一听,便慌张起来,拍打着胸口说:“唉,咋会这样,本来要打的,可是要六百一十块钱,不舍得,就冇打。”说着他盯着陆田,盯着盯着,就蹲下去哭起来,刘叔弯下腰,说:“老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抓紧到医院去检查,不是,就好。”说的时候他递给他一千块钱,说是陆田这几天的工钱。像是要把陆田放下就走。陆田娘揉搓着眼睛,对刘叔说:“就去医院,搭你们的车,把我们送到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