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芸在邻床睡着,边上是轮椅。我张了张嘴,两片嘴唇像是黏在一块了。试着用舌尖轻轻蠕动,一点一滴地去开启双唇。这时,肖芸向我望过来,我声音没出来,却涌出一行热泪。肖芸也湿了眼睛,带着欣喜,嚷嚷。死老头,你吓死我了,睡了这么多天不醒。又看到这个世界,又看到我的爱妻,我笑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时光就转换了。冬天变成春天,万事万物吐露出诱人的气息,窗外的樟树,老叶子上泛起新绿,鸟儿来回起落,清脆婉转地鸣叫。春的味道,如梦幻般芬芳。充斥着苏打水的病房内也生机勃勃。这是一个生长的季节。我真想到茶山里转一转,看看新茶,听听孩子们在山间传来的笑声。可是,我稍稍坐起,胸腔内就像着了火,辣辣的,灼烧着,尖锐的疼痛猛烈地涌来。看着念的奶奶刚刚煮好的薯皮白米粥,闻着香味了,可是胃里却在抗拒,一阵一阵地反胃,还痉挛。我无力,突然懂得何为撒手。没有任何商量,死亡已经接近你了。我似乎有几次,看到了死亡,其形其色其态,都那么活灵活现。让我惊讶的是,死亡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可怕。在浅眠中,我看到几个瘦瘦的小鬼张牙舞爪地跳跳蹦蹦,在一个高高的黑色烟囱里爬上爬下,他们的影子长长的,还不停地变形。梦里居然还记得想起人常说鬼是没影子的。似乎还急着要跑回去,告诉人们,鬼也是有影子的。真醒来,又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