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病发了整整一天的烧,胡言乱语不休。
第二天烧退了,但是浑身乏力。到第三天也就行动如常。
他想要忘却那个负心的女孩:痴心既惘,也就如染了一场风寒而已。
姜磊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不像从前一样去王家念书,而是帮家里做做农活。干起活来十分卖力,这令父亲都很是诧异。
有时姜磊望见王家似乎在收拾东西,心中一阵酸楚。可娟儿再没有来,如何盼着她都没再来。
这不忧谷实在太小了,每一座山包,每一棵树,甚至溪边的每一颗石头,都让姜磊有着连同娟儿的记忆。
春至不久,山上流到村里的溪流只浅浅的一条,鳞动闪耀的波光在木桥下汇聚成了浅浅的一汪水洼。一直花白的鸭子独自在水中觅食。或许是春日水冷,鸭子不住的仰天鸣叫。“呀——呀”之声不绝于耳。
姜磊看着那只鸭子,忽生同病相怜之感。略加斟酌的念道:
“只影弄浅洼,声嘶无余暇。待到水肥日,有谁同戏虾。”
自己也不禁莞尔,读了几年书居然凑首打油诗出来,看似合情合景对仗押韵,摇头一笑:“我便有如这鸭子,在这谷中即便碌碌一生,却能找到那与我相伴的人吗?”
抬头仰望四周,苍翠的高山如同通天围墙。忽而想起井底之蛙的故事来,喃喃道:“我便是那只青蛙!”
此刻想起师父的责骂,觉得不无道理。的确,自己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直这样唯唯诺诺的活着。在家听父母的话,出了家门听师父师娘的话,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想法。我便这一生一世这样迷茫地活下去吗?
此刻如此想,有种很异样的感觉。感觉胸口闷闷得,后脖颈发麻,要咬牙握拳才能有所缓解。心底一个想法猛烈的迸发出来:“我要出谷!我不要困死在这山谷之中!我也是自幼习文习武,出去了自然也能干一番事业!”于是蓦地起身,回家和父母辞行。
正行间,眼前平地里卷起一丛红线,却是“姜璐”又来了。
“是你……”
“对!是我!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王家可是要出谷了!”
“什么?他们现在要走?”
“是的!他们都应经在怨毒林了!去不去由你!”说完化作一团红线消失了。
姜磊扪心自问,毕竟还是忘不掉她,不及多想,跑向了怨毒林。
怨毒林是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但是有结界护着。而且结界便是由姜磊的母亲田慧设的。昔日姜磊只是偶然路过,都对里面的阴森森鬼火和色彩斑斓的蜘蛛心生畏惧。
他来到林子入口,远远地望见爹娘和师父一家正在交谈,姜磊耳力极好,听到父亲道:“王兄弟,你此去便不再回来了?”
“是!此生虽天各一方,昔日相救之恩永志难忘。”
“你我没必要谈什么相救不相救的,一路珍重便好。”
只见母亲拿出一堆红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些什么,听她道:“这些是穿界符和避**,你们带上传界符就可通过结界。服下避**,林中的鬼蛛就不会伤害你们。”
师父伸手接过,将物什给师娘和娟儿分了,然后也服了药。然后双手一拱,道:“后会无期,我必长念!”转身便行。师娘和娟儿也随即跟上。
姜磊心如刀割,默默含泪相送。心道:“‘后会无期’!我此生再也见不到娟儿了!”双目微合,眼泪滑落,沿着面颊流入了衣领,痒痒得很不舒服。
目送娟儿远去的背影,这个背影,或许这便是一生的回忆了。
忽然想到:“我自己也打算出谷,何不教她知道。待我有了成就再去寻她!”
突然热血上涌,向怨毒林跑去。
跑过父亲身侧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可姜磊这时牛劲上来了。用力一甩,甩开了父亲的手。“砰”地一声撞在了结界之上,鼻血长流。
而他没有就此放弃,也不顾疼痛,而是发一声喊,硬生生地往结界里挤。
后面传来了母亲的惊呼:“快!快拉他出……!”
那个来字他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然挤入了结界之中。
只感周身犹如千钧压体,放佛所有的骨节都要被压扁了一般。他努力发一声喊,奋力向前猛冲。
徒然间红光大作,“轰”地一声,结界被挤破了。
姜磊一个失足,摔到了地上。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追去。远远地望见娟儿已然出了怨毒林。大声叫道:“娟儿!”却不见她回头。
忽地,鬼戾声和“嗦嗦”声响起,四面鬼火和蜘蛛向自己集来。咬在身上,彻骨地疼。
他有发一声喊,强忍着向前冲去,可身子却麻木了,一步也不能动了。忽然身周亮起了金光。麻木感即消失,又是发一声喊,猛地发力,站起身来,身上金光大作,犹如爆炸般四下荡开。将鬼火毒蛛尽数吞没。爆炸引发的地动山摇久久不能平息。
姜磊冲出怨毒林。这时王岳一家也因震动回过了头。姜磊这才赶上。
他眼望娟儿,只见她凤目圆睁,十分惊愕。
姜磊不及缓气,对王岳道:“师父,你们此行是去往哪里?”
“我们去哪和你有关吗?”
“我已决定出谷,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能闯出一番天下!”
“小子,口气倒不小。”王岳抬起头,望了眼怨毒林,又道,“你小子牛劲倒是不小,好吧,给你五年时间,不论你做哪行,你若有大成便来福州找我!”说罢冷冷一笑,转对妻女道:“我们走吧!”转身便行。
王岳头也不回的走了。娟儿却时不时地向她回顾,眼波流转,让他心潮澎湃。
姜磊目送他们远去,心中壮志酬筹:“五年,我定要闯出一番名堂!”
忽听背后父亲道:“你决定要出谷了是吗?”
“是!”姜磊回过头,坚毅地道。却看见母亲面色惨白,嘴角上有血渍,急道:“娘!你怎么了?”
田慧只是淡淡一笑,低声道:“娘没事……”说罢从身上取出药膏,在姜磊身上厚厚涂了一层。
姜磊浑身都是咬伤,涂药每下都十分疼痛,他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因此,不敢作声。
姜异道:“怨毒林的结界是你娘用自身灵力维系的,你冲破了结界,你娘受了些伤,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姜磊恍然,随即低头道:“是孩儿不好!”心中懊悔:自己方才也太莽撞了。
“那你想过出去了你做什么吗,靠什么活?”
“我和师父学了那么些年,能文能武,出去了自然能活!”
姜异会心一笑,道:“也罢,我们没想到你想出谷的决心这么大。既然如此,你若想去便去吧。”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石盒。又道:“这个你随身收好,万不可丢了!”
“这是什么?”
“这个盒子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打不开’”。
姜磊不禁“啊?”了一声,道:“叫‘打不开’?”
姜异微笑道:“既叫‘打不开’,你也不用费心想打开,或许他日有所机缘或能打开,你且收着,权作留个念想。”
姜磊瞪大了眼睛,父亲之意,竟是同意了他出去。
田慧却紧锁了双眉不语,这时道了声:“你……”
姜异握住了她的左手,道:“孩子大了总要离巢的……”
姜磊原本正自踌躇如何同父亲商议,谁曾想竟然如此轻易的便答允了。
只听父亲又道:“这个盒子是祖传下来的。你爷爷和我说这是我们家一代代必须保护和需要破解的迷,你爹无用,一辈子也没能明白,早晚要交给你。倘若你一辈子呆在谷中,只怕永远也解不开这个迷。”
姜磊平日最讨厌猜迷了,尴尬道:“这个迷有什么提示吗?”
“你爷爷和我说过这个迷的名字!”
“叫什么?”
“不必道!”
“啊?为什么不必道?”
“没为什么,就叫‘不必道’!”姜异也一脸尴尬,并且很认真地道。
姜磊绝倒。
田慧含泪道:“可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闪失……”
姜异冷笑一声:“我姜异的儿子怎么可能让人欺负!”又对姜磊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姜磊想了想道:“现在就想走。”因为他害怕,回了他的安乐窝后便不敢走了。
“也罢!”姜异叹了口气,“你且在这里等我!”随后“噗”地一声遁地而去。
遁地法术整个不忧谷只有他父亲才会,姜磊早就知道。可因自己学习不了法术,只能心里暗自伤怀,也因此他在和师父学习枪棒时格外用心。父亲也很少在自己面前用法术,此刻见了,心中暗道:“即便我不会法术,只好凭我这身拳脚打拼了!”
姜异片刻间即回,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道:“这是我给你收拾的衣物和盘缠。”
随后父亲和母亲好一阵叮嘱,姜磊没出过谷,心中惴惴,只得强自记忆。
“你走吧!”
姜磊点点头,就这样踏上了寻梦之路。他也是不时的回头,将父亲宽慰的微笑和母亲关切的眼神长铭心中。
心道:“有了成绩,我一定要把娟儿接回来,到时再一家团聚!”
是:只身闯天涯,未携牵与挂。茫然少离家,归时何颜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