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疾风暴雨般的殴打,古君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护着胸前的药草,一语不发。
待几个呼吸后,少年们似乎打累了,或者胸中那口郁气也消除许多,这才停手,一个个趾高气扬地离去。
古君起身抬头,阴沉的面部闪过一丝狡黠。那些少年看似很重的拳脚,根本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伤害。仿佛象征性的挠挠痒而已。便是皮肤上,连一丝红印都不曾留下,这在过去根本不敢想象。
古君低着头,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样,他装作一瘸一拐,步伐蹒跚地回到家中,将怀中的药草放于锅中盖好。尔后拿起柴刀,四处虚砍中来进一步熟练变异过的身体。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掩上房门,古君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他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
这一晚,古君想了很多,有了力量的他不必再看别人脸色。也不必再偷偷摸摸为了几株药草而夜晚冒险上山。他甚至考虑该不该离开村庄,去外面行走一番。
直至月上半天,周围再无声响时,他才沉沉睡去……
外面传来凌乱的马蹄声,夹杂着马儿的嘶鸣。迷迷糊糊中,古君感觉有人用重物在使劲拍打房门。睁开眼后他起床开门,发现天色刚蒙蒙亮。
十来个彪悍的武丁坐在马匹上,四处奔跑中不断在村民的房门上拍打。不时有村民从房屋中陆陆续续走出。古君看到村中巨大的青杉树下已聚集了二十多名村民,正忐忑不安地看着四处奔跑的武丁。
怎么又提前了?古君心中暗忖道,他自是认识这些武丁,正是大岭镇上势力最大的左大福家簒养的打手,其多数都是匪类出身。虽被左大福招收后摇身一变成了护卫,但痞性难改。经常做出扰民之举。
只见村口处还停着几辆马车,古君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从其他乡村处收来的药草。
天色大亮的时候,武丁们停止了奔跑,古君发现所有村民都已聚集在此,有老人,有孩子,更多的是青壮少年,他们脸上表情不一,愤怒,惊恐,或是不安。多数人身前都放着一个或两个筐篓,那里面装着各种药草。
“你们听着!”武丁中,一个满脸横肉,似是头领的壮汉粗声开口道:“左老爷本月征集的药草是三十担,都回去给老子拿来!”
他这一开口,村民先是大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纷纷不满地怒出声来。
“不是说好的二十五担吗,怎么临头又增加了?”
“上个月才收二十担,这次居然涨到三十,你们还要不要人活?”
“怎么办?我这个月才采不到十九担……难道真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
似乎对村民那愤怒的抗议很是不满,壮汉头领重重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地扫了一眼前方的村民。他的冷哼似乎有很强的震慑力,四周的村民顿时噤若寒蝉,止声不语。
只见他啐出一口浓痰,轻蔑开口:“你们这些刁民,左老爷的儿子是去修仙。修仙懂不懂!你们敢违抗命令,就是与仙人过不去。你们斗得过仙人么?”
“可仙人也要体察民情,得以实令呐!民力不足,何以供仙?如此仙人,不敬也罢!”
就在众人缄默不语时,前方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开口道,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村民的共鸣,纷纷附和。
古君暗自点头,他看得真切,说话之人真是平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宋术先生。对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处事古板有理,做人温和有加,深受大家的敬重。
“你这老不死,讨打不成!”
武丁头领似乎对有人敢公然违逆他的命令愤怒不已,策马上前两步,举起手中的长鞭就要抽下去。
古君暗中握紧拳头,不着声色中脚步往前挪半步。就在这时,村民中一个头戴圆布帽的男人匆匆走出,油光的脸上堆满奉承的媚笑。
他叫吕松,是青山村的地保,据说与左大福有着什么远亲。平日里仗着假虎也为非作歹不少,典型的小人派头。他走出后挡在武丁头领与宋术中间,抱拳中点头哈腰道:“好汉息怒,息怒!这点小事不值得您大动肝火。”
紧接着,吕松又凑在武丁耳边小声道:“这老家伙是个教书朗中,方圆数十里颇有威望,你若将他惹火,恐激起民愤啊!”
闻言,武丁头领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屑,却也没再造次,收起长鞭,扫了一眼宋术,粗声开口:“老不死的东西,早晚要你好看!其余人等,速速上缴药草,敢有延误者,抄家罚物!”
他那一只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壮硕体格,加上手中凌厉的长鞭,再配合凶狠的表情,一时间将村民震慑,皆是敢怒不敢言,纷纷阴沉中,将药草搬上前。
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武丁专门拿来铁称,一脸阴冷的对村民的药草挨个过数。
“二十九担七分,差三分,补银三钱!”麻脸武丁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就见那村民苦丧着脸,颤抖着从怀中取出几颗碎银,被武丁头领一把抓过,放于自己怀中。
麻脸武丁面无表情叫道:“下一个!”
那与古君经常一同上山,被称为林哥的少年局促的上前,将筐篓中的药草倒在铁称之上。不安地看着对方。
“二十七担一分,差两担九分,罚银一金!”
嗡!这少年闻言如被打了闷棍,脑中嗡嗡直响,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惊恐中结巴问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昨晚称过的……正好三十担……”
“嗯?”麻脸武丁有些不悦,“你敢质疑左家的称!”
啪!
一声脆响,却是武丁头领的鞭子直接甩过来,狠狠抽在林少年身上,将他卷倒在地,在其身上留下一条鞭伤,疼得少年凄惨大叫起来。
古君见状,拳头捏得更紧了些,眼中闪过一丝寒茫。
这时,一对中年夫妇,急切中上前将林姓少年扶起,哀求道:“大人饶命!药草不足可以拉我家物品,千万别伤小儿性命!”
武丁头领一摆手,后面走出几个随从,跟着林姓一家离去,不久回来时,手中多出一个包裹。
村民眼中的怒火更盛,却无人敢对抗这些武丁。
武丁头领一摆手,示意继续。宋术先生对着古君点点头,将一筐药草挪到他身前。古君平时采回的药草全都在宋先生那里存放。
他提筐上前,低着头,看不出其神情。
“十九担二分……补银一金!”麻脸武丁似乎对这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能否拿出这么多银子表示怀疑。
古君面无表情,头低得更低了些,片刻后小声开口道:“没有!”
村们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为这个孤身一人的少年感到担心。
武丁头领的眼神瞬间变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古君,半晌后才开口:“那就先赏鞭二十,再带回左家,另其处理!”
啪!啪!……
长鞭如刀,抽在古君身上,使得原来有些破烂的衣肤更加破烂,也抽在村民心里,人们的心头在滴血,皆不忍去看那被打的少年。
古君蜷缩在地上,两手抱头,咬紧牙关,任凭鞭子抽在身上都不作吭声。他的身上凸现出道道紫色鞭痕。待鞭打停止后,他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声息。
没人理会半死不活的古君,村民纷纷担忧着自己的命运。在武丁们的强势压迫下,村民一个个或上交钱财,或拉走家物,整个空气似乎充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
“二十六担整,补钱二金!”仍旧是那麻满武丁冷漠地开口道。
在其对面站着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闻言惊得一个趔趄,叫道:“怎会这么多?是不是算错了?”
妇女身后,一个少女快步走出,扶住中年妇女。满脸紧张之色。
一直爬在地上,半晌不动的古君悄悄睁开双眼,不远处的母女两人正是七嫂与孟霞。他很多次受过对方的恩惠,此刻闻言并切地注视着场中的动向。
那武丁头领本欲说些什么,在看到孟霞那清秀的面容时目光一亮,闪过一丝异茫。眼珠微动间,他不动声色道:“又一个质疑左家权威的!看来不严惩这些刁民不足为慑……来人,将这女子带走!”
古君的双眸骤然紧缩,他身子微动,头微微抬起了些,双手不着痕迹地按在地上。
七嫂母女闻言,如遭雷霹!两人当即怔住了,片刻后抱大哭起来。
“娘!我不要走……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求求你放过我这可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