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贞代课后的第一个双休日,我爸我妈同时出差,而且时间都不短,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妈把我交给了她的一个同事照料。所谓照料,不过是每天晚上打一个电话到我家以确定我在家而已。但是我晚上并不想回家,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呆着根本就学习不下去。所以我跟妈妈的那位同事说:“把电话打在我的手机上成吗?我特别愿意躺在床上学习看书,我懒地下床去接电话。”
“没问题,我每天晚上十一点打到你手机上。”妈妈的同事欣然同意了我这个很容易看出来有阴谋的请求。毕竟他不是我的家长,他只是两方面不得罪罢了。
我去了麻西家,因为他爸妈始终不在家。我们两个最要好的兄弟又可以聚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看DVD或者玩电脑,再或者一起坐在沙发上复习功课,当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俩谁都不会忘记去做,那就是拉上灯向对面兰贞家的窗口举起望远镜。我们心里清楚这样做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特别是在兰贞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代课老师以后。但是问题是我们内心都有一股强烈的激情,那种激情逼迫我们这样做。
也许人只有在十八岁才有那种一样的激情吧。那种激情并不搀杂丝毫的欲望,那是一种相当纯的激情。也许我这样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但是我想如果有人能够认真地地回想一下自己十八岁的时光,那么他一定对此确信不疑。
这种激情,一开始似乎被麻西表现地更为强烈。
周五晚,兰贞卧室里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一点半。麻西举着望远镜站在那儿一直到凌晨一点半。在旁边背历史的我惊诧于麻西的坚强与执着。我问他累不累,他也不回答我。我问了几次,他居然跟我急了,说:“都他妈什么时候你还不睡觉,快睡觉去别烦我!”
我就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看见麻西靠在窗户下面的墙壁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心爱的望远镜,哈喇子从他嘴角边上滑出来,长长的拉下来,眼看就要着地了。突然闹铃响了,他呲溜一下就把那一线哈喇子吸了回去,腾地站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说:“怎……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看着他笑,心想这小子真是晕了。
麻西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就是吃了两大板巧克力,最后把鼻子都吃出血了。
“真没见过你这种人……别人郁闷的时候都喝酒,你偏偏吃巧克力……”我把卫生纸放在麻西的面前让他擦血。
他把纸搓成了一个小团堵住了鼻孔,然后站起来茫然地望向窗外,目光像一只疲惫的秋天苍蝇一样停留在了对面兰贞家的窗前。我顿时明白了,他喜欢上了对面窗户里的那个女人,那个他用望远镜偷窥着的我们的英语老师。
“我调查过了,她刚二十一岁,大学刚毕业的。”麻西凝视着窗外说道。
“还不算太老……”我说。
“是啊,比我们大三岁而已……”麻西依旧凝视着窗外,他的鼻孔里堵着一个带血的卫生纸团,看上去甚是滑稽。
我能够理解他的相思之苦,那其实是和我对莫雅的朝思幕想是一样的。于是,我终于决定帮他。
“你要是真喜欢她,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你要顶住压力,毕竟这个年代爱上老师的还真是比较少数的……”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希望,问我:“有戏吗?”
我看着他,良久,回答:“我们试试看。”
晚上麻西依旧在那儿举着望远镜,并且不住地放臭屁。我躺在那儿试图入睡,可是却被熏得头晕,浑身无力,头脑混乱。所有的一切顿时变做无数张定格画面,以每秒24格的速度转动着。我闭上眼睛,看见了莫雅在远方向我招手,然后我发现自己正坐在班主任白老师的自行车上,我去看班主任白老师的脸,发现竟然成了我爸。我爸迅速地冲我一笑,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走了,莫雅的身影越来越小,但是她还在继续向我招手。突然我爸的一个东西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了,我下车去拣,发现是一本书,我随便翻开一页,突然看见了那张久违的照片。
没错,就是它,《少女》,似乎已经彻底被我遗忘的一片记忆重新浮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会想起《少女》这张照片,并且似乎能够清晰地回忆起照片中的每一个细节,于是几年前的那份激动重新激荡在我的心中。《少女》就好象是我的一位失踪多年的恋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样。我为此甚至有些不敢承受。
我愿意用这份激动去帮助我的兄弟麻西,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显得如此地无私,也许是我没有希望再见到莫雅了,因此才愿意舍弃这份突如其来的激情吧。
是的,我告诉了麻西我的主意。我想画一张裸体画,按照我记忆中的《少女》那样去画。当然,少女的脸是我唯一无法记忆清楚的,所以我准备把兰贞的脸当作那少女的脸画上去。然后你再在画的背面写上一篇几百字的情书。
麻西听完后露出惊喜的眼光,吐着舌头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看着我。
“别光看着我,回答我‘行’还是‘不行’!”我冲着他嚷。同时我对于自己的主意有点儿不安。我好象是把自己的激情强加在别人的头上,并且完全不考虑后果。
麻西咽了一口吐沫,拍了一下大腿跳起来,满脸是兴奋的笑容,喊道:“爽!钟阳你将来肯定能够成为中国最有价值的导演!真的!这出戏你编排得太妙了!我估计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求爱方式了,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求爱方式啊!好!我就拼一下,为我的初恋而奋斗!”
我默默地看着异常兴奋的麻西,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动机,我到底是在帮助朋友还是在释放埋藏心中多年的激情
父亲的书柜依旧无法打开,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于《少女》的记忆。我拿起尘封多年的画笔和画板,冲好一杯香浓的咖啡。然后静坐于桌前,试图培养情绪寻找感觉。谁知道两分钟之后,我便开始心猿意马,内心开始升出一股不可名状的东西直冲喉咙而来。我努力咽下它,喘气不敢大声,一室寂然。我的手痒了,我知道我可以开始动笔了。
三个小时后,冷夜袭来的同时我的画也完工了。
寂静山野中,好不美妙苍茫;白云苍穹,与起伏柔和的山脉温情接吻;兰贞躺在一棵古树下的草丛中,乌黑长发散落在绿色草丛中;双眼微闭,嘴唇略启,乳房上沾有几颗露珠,晶莹似珍珠;粉红色的乳头仿佛是两颗美艳玉石,妖娆怡荡;她双腿并拢,两腿之间插有一只红色的玫瑰,在原本清寒的画面中异军突起,雍容冷艳。
我意犹未尽地放下笔,坐在这幅画的面前怅然若失。我扭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的面孔上一点儿内容都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缓慢而小心地把画收好,夹在了英语作业本中。明天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课,我想在下课后交给麻西,然后他再附上他的情书递与兰贞,于是伟大的求爱工程就可以这样完工了。
之后,我无法入睡。因为我一闭上眼睛那幅画就清晰地跳到我的眼前,它的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寒光,一时间我的睡境中露寒霜冻,所有的睡虫顷刻之间横尸满地,我只好被迫醒来。
我拨了莫雅的手机,对方一接听,我就迅速而有力地说出一大串话来:“莫雅!你听着,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别人曾经对你说过什么,我对你的爱都是至死不渝的!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
电话里却在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候再拨……”
我把电话摔了。我知道她一定是看到我的电话后立刻在开机状态下把电池拔掉了。
我开始骂她,我说:“我真他妈的后悔那天晚上怎么不把你强奸了!混蛋小妞儿!”
骂完她后我又打了自己一嘴巴,因为我依旧爱她,我不允许自己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