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豪华轿车离开这个富豪居住的地方,这是他们能得到的最佳掩护。拉塞尔暗自庆幸,幸好采用了这种乘坐豪华出租车的方式,而没有带平时的司机去冒这些小小的风险。所有租车表格上填的都是编造的名字,租金和定金都是用现金支付。车被开走,几个小时后又被还回去。没有一张面孔会跟这桩交易有关。这辆车将会被彻底消毒。即使警方抓住这条线索---这种可能性极小,这也是一条死胡同。
"我们走!"拉塞尔这时也有点慌了。
总统被扶了起来。拉塞尔陪他走出去。科林抓起那些袋子,然后又突然站住了。
卢瑟用力咽了一口吐沫。科林转过身来,一把从床头柜上拿起拉塞尔的皮包,走了出去。伯顿启动那个小吸尘器,把整个房间吸了一遍。然后熄掉灯,关上门离去。
卢瑟的世界又回到了一片漆黑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呆在这个房间里。其他那些人显然已经对地板上躺着的这具血淋淋的尸体习以为常了,他们都能毫无意识地从这个此时已无生气的物体上方跨过来跨过去,或者在它旁边走来走去。但卢瑟还没适应那具仅在八英尺之外的死尸。
他已经看不到那堆溅满血污的衣物,以及衣物中间那个失去生命的躯体了。但他知道它在那里。"庸俗而有钱的荡妇",这也许可以作为她非正式的碑文。没错儿,她欺骗了丈夫,不过她的丈夫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但她也不该死得这样惨。要不是她迅速反击,总统就会犯下谋杀罪了。
他无法真正怪罪那些特工人员。那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尽力了。无论她当时的感受如何,她都选错了想刺杀的人。或许这样更好。如果当时她的手快那么一点点,或者特工们的反应慢那么一点点,她的余生很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或者,她可能由于谋杀总统而被处以死刑。
卢瑟坐在椅子里面,两条腿几乎麻木了。他迫使自己放松。很快,他就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他要做好奔跑的准备。
卢瑟·惠特尼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仔细考虑,因为那帮人无意之中已经让他成为这桩罪行的头号嫌犯,而且这肯定会被视为十恶不赦、令人发指的犯罪行为。受害者的巨大财富会使警方出动无数执法人员去寻找凶手。但他们绝不可能去宾州大道1600号(白宫所在地---译者注)寻求答案。他们会搜遍其他任何地方,无论卢瑟如何精心防备,他们都极有可能发现他。他的能力不错,相当不错,但他从未领教过将为侦破此案而动用的种种势力。
他很快地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指导今晚行动的整个计划,没发现任何明显疏漏,但往往就是这些不怎么明显的漏洞会要了你的命。他咽了口唾沫,曲伸了一下手指,又伸伸腿,让自己镇静下来。一步一步来。他还没离开这里。许多事情都可能出差错,出一两个差错是毫不奇怪的。
他要再等两分钟。他在脑子里数着秒,想象着他们正在上车。他们很可能要再等一等,看看或听听有没有巡逻车的动静,然后再动身。
他小心地打开自己的帆布袋,里面装着这间屋子里的很多东西。他几乎已经忘了他是到这里来偷盗的,而且事实上已经得手。他的车子远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外的地方。他庆幸自己多年前就戒了烟,他马上就会需要用到能够聚集起来的全部肺活量。他要对付多少个特工人员?至少四个。他妈的!
装有镜子的门慢慢打开了,卢瑟从里面走出来,走到屋里。他又按了一下遥控器,然后把它扔回椅子上,那门关上了。
他看看窗户。他早就想好了从窗口逃脱的备用办法。他的帆布袋里有一圈一百英尺长、非常结实的尼龙绳,每隔六英寸有一个结。他远远地绕开那具尸体,生怕踩到任何血迹,他已经把那些血迹的位置牢牢印在脑海之中。他只瞥了一眼克里斯蒂娜·沙利文的遗体。她已经不能复生了。卢瑟现在面临的是怎样保证自己完好无损。
他很快到了床头柜那儿,并伸手去摸床头柜后面。
卢瑟的手指抓住了那只塑料袋。刚才总统撞在床头柜上时,把格洛丽亚·拉塞尔的皮包碰倒了。那只塑料袋和里面那个价值极大的东西掉出来,滑落到了床头柜后面。
卢瑟先用手指轻轻把拆信刀的刀身往塑料袋里推了推,然后再把它放进自己的帆布袋中。接着,他迅速来到窗前,小心谨慎地向外窥视。那辆豪华轿车和厢式货车还在那里。这不太妙。
房间的另一边有一个巨大而笨重的五斗橱,他走到那边去,取出绳子,将它牢牢地系在五斗橱的一条腿上,然后将绳子拉到另一扇窗户上,这样他就能顺着绳子从房子背面,也就是马路上看不到的那面滑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扇窗户,祈求上苍保佑下面没有障碍。他如愿以偿。
他抛出绳子,看着它顺着那幢房子的砖墙滑下去。
格洛丽亚·拉塞尔抬头看着那座房子宽阔的正面。这是真正的豪宅。克里斯蒂娜·沙利文不配拥有这样的金钱和地位。她是靠她那对奶子、巧妙展现的屁股和那张廉价的嘴巴赢得这一切的,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东西竟然触动了老沃尔特·沙利文,唤醒了他深埋心底的一些情愫。半年以后,他便不会再想她了。他那个由雄厚的财富和权力构成的世界将会继续腾飞。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了。
拉塞尔还没完全钻出那辆豪华轿车,科林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他举起她那个在乔治城花了一百美元买的,但现在对她而言已是无价之宝的皮包。她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她看着科林笑了笑,脸差点红了。总统瘫倒在那里,处于半紧张状态,没有注意到他俩的举动。接着,拉塞尔往包里瞥了一眼,只是想确认一下。突然,她张大嘴巴,两手发疯似的在包里很少的几件东西之间乱翻起来。她瞪着那个年轻的特工,吓傻了似的,完全凭借着全部的意志力,她才没有大声尖叫起来。那把拆信刀不见了,一定还在屋里。
科林飞快地往楼上跑,伯顿跟在后面,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卢瑟刚顺着墙往下滑了一半,就听到了他们俩的声音。还有十英尺。
他们冲进卧室。
还有六英尺。两个特工人员看见了那根绳子,惊得目瞪口呆。伯顿朝绳子扑去。还有两英尺了,卢瑟松开手,双脚一落地,立即拔腿向前狂奔。伯顿冲到窗前。科林将床头柜掀到一边:什么都没有。他又冲到窗前的伯顿身边。卢瑟已经转过那个拐角,消失了。伯顿刚想爬出去,科林拦住他。从他们来的路追会快些。他们冲出大门。
卢瑟横冲直撞地在玉米地里穿行,再也顾不上身后是否会留下痕迹,现在逃命要紧。背上的帆布袋有点妨碍奔跑的速度,但前几个月付出了太多的努力,他不能空着手离开。
他从那有着很好掩护作用的庄稼地里冲出来,到了逃跑线路中最危险地段:一百码长的开阔地。月亮已经消失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乡下没有路灯,他穿的又是黑衣服,几乎不太可能被发现。但是人眼最擅长在夜色中捕捉移动的东西,而他又在尽可能快地飞跑。
那两个特工在厢式货车那儿停了一会儿,然后和瓦尼特工汇合,一起从玉米地里往前追。
拉塞尔摇下车窗,满脸惊惶地看着他们追去。甚至连总统也有点清醒了。但她立即稳住他,他又回到了半睡眠状态。
科林和伯顿戴上了夜视眼镜,他们眼前的情景仿佛立刻变成了一个粗糙的电脑游戏场面。有热量的影像呈红色,其他的一切都是深绿色。
特拉维斯·瓦尼特工人高马大,冲在最前面。他只是隐约知道一点所发生的事情。他跑得很轻松,就像他过去在大学参加一英里赛跑时一样。
瓦尼已经在特勤处工作三年了,他单身一人,全心全意地恪尽职守。他把伯顿看成父亲,因为他父亲在越战中死去了。他们在搜寻一个在那座房子里干过什么事的人,凡是与总统有关的事情,当然就与他有关。瓦尼很同情那个可能被他捉住的家伙,无论他是谁。
卢瑟能听见身后那些人的脚步声。他们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他的领先优势正在减小,不过应该足够让他逃脱。他们犯了个大错误,他们本该跳进厢式货车去追他的。他们早该料到他会有交通工具,他不可能是乘直升飞机进去的。不过,谢天谢地,幸好他们不像他们或许本来应该的那样聪明。如果他们真那么聪明的话,他就不可能活着看到日出了。
他抄了一条林中近道,踏上最后一段逃跑之路。这为他节约了大约一分钟。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像开火的机关枪似的大声急喘。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沉重起来,像是在小孩子的梦中一般,两条腿好像在做慢动作。
最后,他终于冲出林子,已经能看见自己的车了。他再次庆幸自己预先做好了撤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