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罗兰的文艺天才比加索尔,在他没有出名前,其本人的画作时常遭受到别人的唾弃。人们普遍认为这名画家的画里,那些夸张到极点的线条,怪异的颜色,都在侮辱神赐予他们的世界。
在这个一生都处在颠倒和贫困的画家的生命里,他把自己对生活的热情,融入了每一幅画。他画出的大海,永远不是蓝色的,湛蓝天上的云,不是乌黑或者洁白的,青绿的树,无形的风……在这个画家的画笔下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生命和表现形式。
比加索尔在他生命的尽头,离开了生活半辈子的帝都罗兰,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布克赛尔海。在寒风中,他的手被冻僵,暴风雪打得他睁不开眼。尽管这样,历时一个月,他画出了艺术史上最杰出的瑰宝,被无数艺术家和收藏者称为“掉落凡尘的宝镜”的作品。
也许劳伦西比起帝国经济与文化的命脉,贵族展示特权的罗兰,少了一份雍容和大气;也许劳伦西比起底特律,逊了几分热闹和人气,但哪怕是游历最广泛的流浪诗人,都无法否认,寒冰之城劳伦西索尔是他们见过的,最美丽的城市。
……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个身穿女仆服的翠绿色短发少女。这种可以强调人性化和美观的女仆服,对比起传统严肃的女仆服,可谓是两种极端。贵族传统的女仆装,为了渲染出威严和古典的家风,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筒状的直领高到喉结处,不会露出肩膀和胸脯,裙摆长及小腿,没有任何开缝。甚至连朴素暗冷的色调和纹理都显得阴沉严肃。
“真冷!”小女仆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寒战,似乎注意到家将骑士困惑的目光,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转过头翻了翻白眼。
“看什么看,你们以为我喜欢这套衣服?”她偷偷的抱怨。新式的女仆服由一些无聊的贵族子弟高薪聘请帝都罗兰著名的设计师。为了突出人性化和女仆的可爱,这群收了重金的设计师大胆的采用了法兰的裁剪风格,更加凸显女性的窈窕的身材。除了保留传统黑白相间的蕾丝与花纹外,长裙有一定的裁剪,丝袜有一定程度的修改。就连脚上的一双小牛皮鞋,不经意间,走路时也会发出“塔塔”清脆的声音。
“小姐,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又是一个女仆下来,缕花的白色发箍收拢着她整齐的棕色长发。同样是女仆的装扮,长及膝下的长裙,遮盖严实的设计,都与另一位小女仆显得毫不相同。
她轻轻躬身,遮挡严实的设计并不能遮掩女仆长丰韵迷人的身材,以及那厚实的女仆服下因为躬身而绷起来,圆浑翘挺的臀线,有着让人无需想象就为之悸动的弹性。
女仆长为她的小姐拉开车门,白皙的手,轻轻搭在女仆长的手掌上。
“薇薇安你说得没错,这可真够冷的。”大小姐显然是听到了小女仆的嘀咕,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住了小女仆的额头。有着胭脂色玉片般的指甲,平平整整晶莹剔透地依附在手指上。
“痛!”小女仆吃痛,泪眼汪汪望着自己的小姐,兀自嘀咕:“本来就很冷呀,小姐,真搞不明这么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笨蛋,你以为我想吗,学校的结业试,那个疯狂崇拜比加索尔风格作品的艺术导师要求,我也没办法啊,更何况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安娜贝拉皱了皱柔顺的眉头,这里的环境对她而言,却是有些难以适应:“本来我已经准备好自己的题材的,可恶的结业试。”
圣罗兰的国民,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作为帝国公民,一生中经历的学院生活有两个阶段,一个是10岁起开始,为期四年的文化知识学习,将在劳伦西的荆棘花学院、底特律的科索雷恩以及帝都圣罗兰的希伯来卡尼学院完成。而在这之后,学生就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未来发展方向为文职者的会在学院进修,选择武职者,或者家族有安排的,也会去劳伦西的神风学院。
安娜贝拉·布拉德福恩·烈金阿德科克,圣罗兰帝国安德鲁公爵的掌上明珠,少女最近面临的问题可不少。
千万年来,自人类诞生开始,他们便疯狂的崇拜着神灵的伟力。
白光悬挂在明朗的天空,将天地映成了清冷的格调。凉风如同冰冷的精灵,欢快地穿过冷杉林,闪烁着雪白的光,晃得人眼都睁不开,一路行来,冰面铺砌岸边,蔚蓝冷艳。弥漫着冰与海风混合的味道。远远瞅到冰面上两道模糊的人影,随风摇摆,隐隐约约似乎随时会被白色吞没。
撕扯的暴风雪,随处可见的冰柱,晶莹平滑的海面。整个世界都被白色和冰蓝所包围,唯美,甚至可以用伟大来赞颂眼前的场景,但在这样的世界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生灵的存在。仿佛是神灵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制造出一个只能让人类观赏却不能触碰的美好事物。
也有理智的人提出观点,崇拜真理和知识的法师们宣称:风是气流形成,雨是太阳和大陆表面的水产生效应时的后果。不管人们相信与否,寄情于山水中,观那山海之辽阔,听那风动之灵音,人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更能体会自然与诸神的伟力,所以总会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
如果安娜贝拉是一个崇拜雪福莱的吟游诗人,她一定会感叹着眼前的情景,进而联想到春雨的生机,夏夜的星辰,秋日的愁思,冬雪的冷漠,然后用咏叹调一般的调子,以繁花似锦的修饰语来点缀文字,留下不朽的诗篇。
如果安娜贝拉是一个野性奔放的战士,也少不得拿出武器,对着那冷漠的星辰长啸。
风迷了她们的眼,安娜贝拉和两个女仆哆嗦着嘴唇。从气候温暖宜人的帝都来到劳伦西,一行人中只有八个身材壮硕的家将骑士还保持着面无表情,仿佛是八座被这里的冷风冻住的冰雕。
“小姐,披上毛裘吧,要注意身体。”女仆长玛利亚的声音有些别扭。
“呜!”在狂风的吹拂下,小女仆不得不使劲缩着自己的身体。
“嗯,谢谢你。”安娜贝拉大小姐皱着眉,接过了女仆长玛利亚递过来的毛裘。较之拼命压着自己小裙子的薇薇安,安娜贝拉和女仆长无疑显得比较悠闲。忙着阻止春光大泄的小女仆如果看到大小姐那副悠闲的模样,定会在心里恼怒的抱怨。
你以为我像你和玛利亚姐姐吗?我穿的可是短裙,还是你逼我穿的!
束着长发的紫色发带抵抗不住,带起了安娜贝拉一头金色的长直发。她双手合拢在缕花边饰长裙的束腰上,身形笔直,连最严格的宫廷礼仪师也无法挑出任何缺陷。
不知不觉,风,吹得更猛烈了。
人影再走阵子,突地被白色淹没。那是一道有迹可循的风,冰渣和六角晶莹的雪花簇拥着,吞没了模糊的人影。冰面上大片大片结成的冰柱,有三角菱形,有像某种动物,也有像尖塔般直插向冷漠的天空,被欢鸣的白精灵带走了身上的湛蓝冰晶,“呼呼”的响声也赫然有力的响了起来。就这么一小段时间,欢快的精灵猛然间发怒,咧着嘴龇着牙,撞击着两岸的冰柱暗礁,刚一个势头撞得支离破碎,白色的星钻点点散开,下一回转了一圈又簇拥起来凶神恶煞的迎了过来。凝结的冰柱似乎惧怕了,拼命地摇摆着,生恐又招惹到喜怒无常的精灵,“哄”的一声裸露的黑石冻土连同覆盖上面的厚实雪层被绞成了散开的礼炮。
冰山似铁,风尖如刀,溅起了纷飞的碎石冰渣。
冬雪中的精灵,变成了怒不可遏的魔龙,撕咬咆哮,那姿态仿佛要振翅飞翔,冲破海,击碎冰,毁灭眼前的一切。
一道蓝光划破了海面。
被击碎的暗礁,露出了模糊的人影。瘦小纤弱的身影穿着一套洗得灰白的亚麻布短袖衣裳,是水手常穿的那种,银色的碎发柔软充满光泽。
仿佛是星辰坠落的冷光,又仿佛是海洋柔和的泪,那一道闪耀着湛蓝色彩的光被人举起,霎时间,肆虐的魔龙平息了,甩甩尾,精灵重新簇拥冰雪,一路向西。
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随着那道蓝光越来越盛,厚实的冰面居然开始颤动,裂开了一道半人大的空隙。一个同样是银色头发的娇俏女孩,从厚实的冰山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草编制的笼子,小心翼翼的把笼子放到了冰面上。
男孩手里的蓝光在闪烁,半人大裂开的缝隙“扑腾扑腾”开始涌起几道水花。
水花由小变大,慢慢地,这条缝隙变成了一个温泉泉眼,不停的往外飞溅起水花。一条白色大鱼从水柱中鱼跃而起,“啪”的一声精确无比的掉进准备好的草笼里,紧接着,水柱中不时冒出一条条肥硕丰韵的大鱼,偶尔还会掉到冰面,使劲扑腾。因为要抵抗寒冷的低温,这些冰层下的鱼往往肉质鲜美紧实,最重要每一条都有成人手臂大小。
估计是装不下了,蓝光渐渐隐去,裂开的缝隙也平稳了下来。
两道小小身影急急忙忙的收拾起冰面上的鱼,等差不多的时候,他们慢慢走向岸边。
包括安娜贝拉在内,一行来到这里的人已经呆住了。特别是八个神色紧张无比的骑士家将更是“嗦”一下抽出了武器。
“他们是……精灵?”小女仆薇薇安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银白色的发色,白皙的皮肤,以及那种奇异的法术,让人不得不联想起消失在历史长河的精灵一族。
“他们的耳朵好像是不尖的。”冰面上的两人靠近着岸边,视力比较好的玛利亚说道。
岸边的两人似乎也注意到安娜贝拉她们的视线,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同时望向了她们。
这对双胞胎兄妹都有一双星钻似的绯红眼眸。
这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啊,晶莹的瞳孔中闪烁的是最剔透的红宝石也无法婢美的红色,让人感觉到热情张扬的红宝石镶嵌在两人姣好的脸庞,却只会感受到大海的深邃和内敛。幼鹿般清澈的目光泛着水纹,正娓娓叙说流传在远古的精灵故事。在这片冰雪构造的国度里,说是冰雪精灵也不为过。
“有什么事吗?”在众人的逼视下,留着一头银色碎发的男孩怯怯的望了望骑士手里的武器,注意骑士彪悍的身材和警惕的表情,男孩缩了缩脑袋,那双时刻闪烁着空灵仙气的红宝石顿时酝酿出了粼粼波光。
这个动作让一众骑士手忙脚乱的把武器藏进了背后,夸张的动作和尴尬的表情,身材壮硕的骑士家将此时表现得就像棕熊捧蜂巢,紧张得没完没了。
“对不起!我这就走。”男孩皱巴着雪白小脸,纤细的脚踝不安的挪动两下,迈开步子就想躲避这班集体中了美杜莎之眸的瘟神。
倒是他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显得爽快,指着那草笼就说。
“太重,我拿不动。”
男孩苦笑,也没在意,那草笼盖子还在不停扑腾,被他一手拎了起来。
女孩伸出了右手:“我要拿一半。”
男孩和女孩,左手和右手,漫步在冰晶铺砌的海岸。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息了,在冰雪覆盖的小草从冻土中挣扎着露出嫩芽儿,点点绿色绽放在白雪覆盖的大地,接海天一线,布克赛尔海的海面悄然升起了金黄的太阳,一瞬间,便驱散了令人窒息的白色。
日头冲破海面,显现出一轮温暖饱满的轮廓。晶莹的冰面泛起了金色的涟漪,那金黄洒落到漫步离开的双胞胎兄妹身上,连深红瑰丽的瞳孔也染上了更加亮晶晶的东西,宛若给两人披上了一层华美灿烂的甲胄。
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只有秋雨枫叶下的三韵律诗或者如丝如幕的烟雨下,伊人与纸伞存在的水墨画卷中才有的唯美场景,走出了画卷,脱离了色彩,才能鲜活地、生动地,再现在现实中。
“停下!”一声狂放得如同兽人般的大吼,贵族小姐从迷离沉醉的中毒状态脱离,瞬间脚下生风,提起裙角跑着过正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