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无数从苍穹漏下的,诸神降下的冰晶和雪花,风徒劳的扯着灰蒙蒙的冻云,满世界的清冷让这里仿佛变成一个被遗弃的角落。
街道两边的门洞里,穿着毛皮外套的守门人嘴上叼着烟斗,白气升起,分不清是烟雾还是守门人呵出的热气。街上行人将身体缩得紧紧的,一个个沉默不语。只有冒着寒气匆匆走过的马车不时发出两声驽马的响鼻。
坏天气让索尔的交通出奇的紧俏,在不算宽敞的马路上,奔放的劳伦西马夫操纵着车子熟稔的躲开道路上的各种障碍,偶尔车子踩到坑洼,飞溅的泥水很快引起了身后的怒骂。
冻土铺成的道路,八匹纯血塞尔塔马在尚残留着些许冰渣的路面上发出整齐而清脆的塔塔声,马蹄从高而下,蓬勃的鬃毛甩开。
坐在马车前面的高大骑士操纵着车子,马鞭轻甩,加固了最新弹簧装置,马车可以将颠簸程度减到最低,即便是庞大的车身也能够瞬间就停下来。宽大的车厢外围,是从犹太商人手中购买到的东方丝绸剪切成条状的帷幕,勾上精致的镀金雕饰品,做成了堪称艺术品的车帘。
高大雄壮的纯血塞尔塔马,低调却奢华的装饰无不吸引着行人的视线。
“嘿,又是那些该死的贵族!”行人艳羡的看着车子走远,紧了紧衣服,很快走进了小巷。
破旧的屋顶,夸张的大招牌,门口露出雪白大腿的吧女,酒徒高声的喧闹不断从窗户里传出来。
桌子被掀倒的嘈杂,男人们大声的口哨,酒台里的老板探出头,满不在乎的继续工作。
与安静的索尔区不同,这里不是骑兵队和巡警出没的地方,也不是克泽尔区静谧得能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醉汉,热情奔放的流莺,廉价美味的啤酒,这里,是佣兵和粗俗男人最好的聚集地。
只要你兜里装着些“叮当”作响的玩意儿,很容易就能在这里找到乐子。
“她,我就要她!”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佣兵抓住了一个一个侍女的手,满脸络腮胡子的他与侍女惊恐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大三粗的络腮胡拽着淡金色卷发小女孩的手臂,没有理会侍女的挣扎和哭闹。狗熊拉尸体一般,把女孩拉到了酒台。
不少人背地里直骂他变态,这么小的女孩子哪经得住一个粗俗大汉的摧残,怕是连一些久经风场的流莺也吃不消一个佣兵的强壮,他们虽然粗鲁,但并不代表他们十恶不赦,同情心和善良不代表在他们身上就找不到。
但刀口舔血的日子决定了这一群人既冷漠又热血的残酷性情,他们可以为了雇主出生入死,因为他们是佣兵,但除了一些少之又少的年轻人外,早年的热血与正义感,早已被风雨磨灭得干净了。
“这个女孩在酒馆做的是正经工作,如果你要找女人的话,这里其他的姑娘欢迎你帮衬。”忙碌着擦拭盘子的老板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似乎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佣兵放在眼里。
笑话,哪个开酒馆的人不是有些道道的,他老迈克尔虽是为了赚钱,但不代表他除了钱外就没有规矩。每个行业都是有规矩的,这些贫穷人家的女孩来到这里只是做些小活,并不是出卖身体,你要找乐子,没问题,不过请你先遵守规矩。
“5个银币!”一身酒气的络腮胡子似乎铁定要这个女孩,说话间左手一拍台子,露出了几个银灿灿的玩意:“我就要她了,跟我走!”
酒馆老板终于抬头了,这是一张充满风霜的脸,皱纹攀爬在上边,若如树木的老皮,与脸上的木讷表情不同的是,老迈克尔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的却是无比冰冷的冷光。
周围的酒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先是一静,口哨吹得更大声了。
“嘿,伙计们,有好戏看了!”
“瞧瞧,老迈克尔,又有一个傻鸟想在你这里捣乱,哈哈……”
“伙计们,我赌5个银币,我赌那个傻大个5分钟之内会被丢到外面!”
“见鬼!福恩,我赌3分钟,7个银币。”
“嘿伙计!有钱也不赚吗?”络腮胡子恼怒的涨红了脸,布满血丝的眼泡,倔强的和老板对视着:“我可是冻鼠佣兵团的人,这些娘们只是婊子而已,不需要为了她们得罪你的客人吧,这样吧,我加到10个银币,5个给你……”
“滚!”老人紧抿的嘴唇,吐出了咄咄的寒光,他冷冷的瞪着络腮胡子,声音低沉:“我不管你是冻鼠还是老鼠,这里是我老迈克尔的地盘,现在,不想做你的生意,给我滚!”
“狗娘养的!”常年在刀口混饭的佣兵有哪个是好脾气的,被人一通抢白,络腮胡子邪火冲上了天灵盖,右手推开侍女,就想拿出别在腰间的武器。
“先生,请注意不要影响其他客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按住了大汉的手腕,说话的,是一个身穿亚麻布衣服的平民孩子。银白色的短发,红色的眼眸,一脸稚气的他却用与身材毫不相符的力气制服住了佣兵。
“你******是、唉哟……”络腮胡子恼火的甩动着胳膊,裸露的双臂满是硬如磐石的肌肉在鼓动,一条条粗大的青筋不断在皮肤胀大着。然而哪怕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络腮胡子却发现以自己青铜级实力的力量,居然比不过一个孩子。
“请注意你的措辞,先生!”年轻少年的眸子,凝聚成了冰水中的红宝石。
“见鬼。”络腮胡子小声的抱怨着,却意外的放弃了挣扎。作为一个跌打滚爬这么多年的佣兵,哪怕再蠢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一个力量上完败他的人,绝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谢谢。”少年也配合的松开了手,表情恢复了柔软。五大三粗的佣兵嘀咕着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很快,就有吧女看上了那5个银灿灿的玩意,对她们而言,5个银币,那可是几天才能赚来的份。后者哈哈大笑的一把揽住了吧女苗条的腰肢,布满络腮胡的大嘴狗熊舔蜂蜜般狠狠的啃了啃吧女嫣红的小嘴。在酒馆众人或鄙视或妒忌的视线下洋洋得意的走了出酒馆。
少年扫了眼那个女人,口红十分鲜艳,身上穿着一套吧女少见的裙子,估计是新来的吧,他暗想。
除了****,没有人天生乐意干这行,即便是某些酒馆的头牌姑娘,在干上几年后,都会选择在老城区买上一栋屋子,或者去更远点的地方,然后找个本分点的男人嫁了。这就是这些姑娘的梦想。
日子艰难啊。
他转过头,握住了一直躲在他身边的女孩的手。
没有人注意到,酒馆的角落,一个全身笼罩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在络腮胡佣兵离开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没事了吧,伊娜丝,手有没有被抓疼?”打量着姑娘有些红肿的纤细手腕,他狠狠的骂了句:“该死的蛮横杂种!”
“嗯,没事的。”姑娘很用力的点点头,煞白的小脸慢慢有了血色。
“还是涂点药比较好,你等等,我去楼上找找。”
酒馆里的酒徒依旧在高声的欢呼,对他们而言,除了冰冷的啤酒和热辣的姑娘之外,这些经常在酒馆上演的“表演”并不值得他们在意。
这些常年出生入死,在血与火中依然能够肆意狂笑的佣兵,都是一群粗鲁豪爽的家伙。每次完成任务的他们,都会一窝蜂的填满城里所有的小酒馆,挥霍着将任务的报酬换成了廉价的伏特加和姑娘窈窕的身体,时常能够看到他们为了一件小事大打出手或者醉倒后被老迈克尔狠狠的丢出酒馆,但等到任务上门时,他们马上换上满不在乎的神情,踏上不知道未来的前路。
“你们叽里咕噜想聊到什么时候!”酒台的老迈克尔冰着一副亡灵脸,冷冷的道。
“知道了,老板。”少年和姑娘尴尬的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很快就有新进来的佣兵,冲着他大喊:“嘿,漂亮的堂倌,给我来一杯伏特加。”
……
圣罗兰帝国分为了三个大省,最富饶,人口最多的首都是以帝国本名圣罗兰来命名的罗兰行省。而靠着圣罗兰西面,是被世人称为钢铁与海港之城的底特律,这是一座由工厂与蓝领为基础而组成的城市,无数的流水线产业都是在这里生产的。底特律的斯洛切尔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港口,所有商人与冒险家视这里为神恩大陆的黄金海岸,每天,无数的商人和货船都会把从几千里运来的丝绸、香料、贵族夫人们最喜欢的昂贵化妆品运到这所城市。
洁白如雪的沙滩,嶙峋地怪石奇岩,加上蔚蓝深邃如宝镜的海面,温暖宜人的天气,赤着脚踏着海浪,享受着冰爽的啤酒。
这是恐怕是所有劳伦西人都想象过的美景。
圣罗兰帝国中行省面积,土地最为辽阔的劳伦西,常年被冰雪覆盖,厚实的冻土无法种植庄稼,恶劣的天气气候,以及无数危险魔兽盘踞的山脉。
布克赛尔海,圣罗兰最长的海域。
温润的流水在进入到劳伦西的领地时,神灵调皮的往流淌在一个国度的水源中施展了某种魔法,让这些带着春的气息的流水随着进入劳伦西的领地,慢慢变冷,直至结成冰河。
浅蓝色看不到源头的海面,六角冰晶的雪花被冷风撕扯着,卷成了无数道白色的海风,宛若白色幽灵。
一块湛蓝色的宝镜覆盖在海面,流淌的水,游动的鱼,肆意的海浪,安静的躲藏在冰层下。没有海鸥盘旋的画面,没有海鸟点过的碧波的情景。一切的一切,狂风的怒号,闪烁的冰柱,穿上白衫的冷杉,就连低矮的海岛暗礁,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时间似乎在这里停止流动。
广阔的布克赛尔海海域,一个与世隔绝的遗忘国度。在这里,穿过无数被冰雪覆盖的冷杉林,隔着低矮的山丘,就可以眺望到那一面湛蓝色的冰晶宝镜。没有海鸟的嘶鸣,没有扑面而来的海风,也没有潮起潮落的海浪声。这里的一切,由白色和蓝色为主基调,构成了一个无声单调的世界。
随处可见的冰晶,爬满了山峦树木花草,连道路也染上蓝色。大片大片的冷杉生长在海域前的平原,点点白绿,增添了些许生气。
一辆马车,悄然行过这个被遗忘的国度。
忙着整理果实的松鼠们从树洞里探出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着,好奇的望着白高大雄健的纯血战马。八个铠甲鲜明的骑士悄然守护在马车周围,神色警戒。
“塔塔”的马步声,八匹高大的骏马在冷杉林中唯一的道路走着,慢慢停靠在冰封的大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