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六轻声道:“二爷,放走了谢天刀,怕是在少爷那里不好交代?”欧阳来风脸色一变,邓六不敢再说。谢天刀揽住欧阳春儿腰间,翻身出了三合庄。
宋世杰不意谢天刀经历如此多的波折,道:“大哥,你也别揪心了。五姐倒是深明大义,是个女中豪杰。”他却不知道,原是谢天刀在那边拖住了南宫世家的大部分守卫,要不然宋世杰与孟云鹤父子相斗,看守的侍卫怎能不过去相帮?谢天刀苦笑道:“义父这样待她。她心里的苦,怕是谁也及不上。”想到他们父女反目,义父野心不死,与南宫剑勾结在一起,这武林的祸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罢休。说道:“这回南宫剑没了龙刀凤剑,试剑会开不成,不知道现下可怎样?”宋世杰道:“我已经令风护法领几个人,埋伏在三合庄外窥探,想必晌午便会来报。”谢天刀微微点头,心道,二弟自从当了望帝宫掌门,心思渐渐缜密起来。
胡可提着两壶酒,叫道:“两兄弟就只聊不吃吗?快快快,大家难得聚一块,吃喝起来。”李瑶瑶扶着欧阳春儿也走了进来。欧阳春儿脸色微微发白,还强作欢颜道:“大家不必理我,尽管自便就是。”胡可叫了一桌子酒席,四人年龄相若,又是性情中人,越聊越是投机。
胡可道:“这南宫剑这般厉害,咱犯不着惹他们啊。”李瑶瑶道:“怎么,你啪啦。”眼睛一转,道:“对了,不着那‘南剑’也行。大家就去西夏。那里好,没有这样的歹人。”宋世杰道:“哎呀,我可走不了啊!”李瑶瑶道:“怎么不能走,你武功这么高。谁能挡得住你。”宋世杰苦笑道:“老宫主对我有恩,不但教我武功,还把宫主的位子交给我。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做这等不义之事。”谢天刀沉吟道:“二弟所言不差。我们大宋的子民,怎能轻易投了外邦。二妹,你的好意大哥是心领了。”李瑶瑶哦了一声,心头还是失落落的一阵。谢天刀:“像南宫剑这样的奸雄,最是猜疑。我们即便是不去找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还是疑心生暗鬼,总会找我们的麻烦。二弟的望帝宫与那一十三个门派不是也与无冤无仇吗?还不是与南宫世家的人大动干戈。”忽的想起一事,道:“那日,我离开青城山。在一艘船上,便遇上十几个黑衣杀手偷袭。现在细细想来,那些人武功都是一等一的身手,除了南宫世家,也找不出第二个门派来。”胡可道:“我也想起来了,在三合庄时,我曾听说的南宫剑九大侍卫在一夜之间折了七个,想必就是去找三哥你了。”看了欧阳春儿一眼,道:“再有就是,在江陵的孟尝府,江南武林围攻三哥也是南宫剑的人从中作梗。”李瑶瑶道:“这个混蛋,就独独与三哥过不去?”胡可道:“那还不简单。当今江湖上,论名气武功,除了三哥更有谁人?”宋世杰懂啊:“我明白了。南宫剑就是怕大哥坏了他的大事,这次欧阳先生不是一个劲的拉拢大哥吗?那是武斗不行,就来个文争啦。”胡可道:“就是这么回事。”谢天刀心想,这南宫剑无休无止的与他过不去,原也是难挡难防。
正在愁眉不展,风护法进来禀报道:“宫主,属下有事禀告。”宋世杰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你自管说就是。”胡可道:“这几日,南宫世家可炸了锅?”风护法道:“属下这几日在三合庄探查。见不少南宫世家的人陆续散去。这几日庄里居然架起来白幡,似乎是在办丧事。”胡可道:“难道是死了人?”宋世杰道:“没有江湖上的人进南宫世家吗?”风护法道:“有少林的志木大师,小诸葛诸葛真先生,丐帮的王长老,峨眉派陆氏兄弟,峨眉派金光道长……”谢天刀道:“这些人都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吗?”风护法道:“也不尽然。属下曾听志木大师与那王长老说是,少林志林方丈与丐帮解帮主已经传书天下,号召天下英雄声讨南宫世家。”
胡可道:“不错不错,不曾想这封信居然有如此奇效。这回可够南宫剑吃一壶的了。我们快去瞧热闹。”谢天刀看了一眼欧阳春儿,见她也是朝这边瞅来,料想她虽然与欧阳来风赌气,心下还是挂念父亲,问道:“就是不知道志木大师与王长老什么时候问责南宫世家?”风护法道:“据说是三日之后。”谢天刀道:“那咱们就去走一遭。”
三日后,五人策马走近三合庄,只见那里已经黑压压地聚了不少江湖人士,不下五十之数,志空江湖上有名号的门派也夹在其中。一干人或三个一簇,或五个一堆,正在唧唧喳喳地商议什么,听见望帝宫的人来了,都回头打量。
三合庄门前站着两个少女,一个穿鹅黄衫子,一个穿淡绿衫子,肤色雪白,每见一人就说一声“请”,发一张帖子,声音有乳有软。
谢天刀道:“小娘子,三合庄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们是南宫夫人差来送请贴的小丫头,好汉你莫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谢天刀心道,这南宫世家果然厉害,怎生知道我一定回来。
只见那个穿鹅黄衫子的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张白色的请柬来,谢天刀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的说那南宫剑自称为重罪之人。却又自暗想,大凡请贴,多是红色或是深黄,以示庄重,这个却如何用白颜色?难道是取丧祭之意,这帖子其实是报丧送终用的?
那两个少女送完了帖子后,又去给别人送帖子,众人都是暗暗称奇。胡可小声对谢天刀说:“三哥可见识到了?这南宫剑分明是在借送帖子来立威来着,在这么一点小事上,他都能这般做文章,此人的心计委实可怕!”
便在这时,来路上又传来了得得得得的马蹄声,风护法伸长了脖子说:“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何方神圣……哎呀,是熟人!”宋世杰和谢天刀转头看去,见两匹青鬃马并驰而来,左边是个高大的红衣少妇,右边是个矮小的青衣汉子,还真的认识,便是那滴血团东宗的诸葛真夫妇。
两年前,谢天刀去杨家堡杀杨任就是这诸葛真来西宗做的说客,两人有一面之缘。
却见那两个候在凉亭里的少女又挎着篮子走出来,将一张请柬交给诸葛真,一张给白芙蓉。白芙蓉看罢叫了起来:“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那个穿淡绿衫子的少女微微一笑,道:“两位的大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识!”
白芙蓉哼了一声,道:“小丫头年纪不大,话儿跟得倒快!”眼见南宫世家如此施为,心下都是惴惴不安。
此时已经是申时,阳光还是毒辣之极,众人虽是歇在绿荫下,却依旧感到闷热难耐。就听有人喝道:“我说两个小丫头,你俩个躲在亭子里风凉快活,爽得紧,却把俺们这些客人晾在日头地里暴晒,是何道理?”
胡可小声对他说:“这两个都是五虎断门刀包家的人,老大叫包天,说话的是老二包月,他们的三弟包飞,三月前死于刀下,传言是被南宫剑用的家传剑法害死的。”
那南宫世家的两个婢女听包月这一抱怨,也作起急来。穿鹅黄衫子的说:“姊姊,介末如何是好,帖子又勿送完,客人又着急仔,生气仔,夫人若是晓得了,定归要埋怨的哩!”穿淡绿衫子的说:“勿要紧格,介末先送一批就是,伊同我在这里再等等哉!”穿鹅黄衫子的高兴地拍手道:“这便进去哩!”说完,她就从篮子掏出了一个哨子,呜呜地吹了几下。
领着一干人前走几步,便看到三合庄拔立在眼前,红砖碧瓦,雕梁画栋,门楼也修得极为气派,竟然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甚至连匾额的颜色也是金黄的。这三合庄谢天刀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深夜,没看的清楚。
宋世杰心想,瞧这门楼的气派,他南宫世家世家显然是以真龙天子的身份自居,却不知,正是这番野心害得他们入了魔道。
那门廊前站有四个仆人相迎,大门四敞开着。群雄鱼贯而入,转过一堵偌大的照壁,眼前是一处四方的庭院,中间有水塘有假山,四周有长廊围绕,圈种了诸般时令花卉,国色天香的牡丹、含羞欲语的茶花、婀娜多姿的丁香、灿如烟霞的杜鹃……溢光流彩,幽香迷人。而靠着窗前和墙隅,却尽种了些修茎大叶的芭蕉,苍翠如洗,姿态入画。
苏州园林本就冠绝天下,此间的设计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宋世杰边走边暗自慨叹,从这园林的布置上,便能看出那南宫剑是身怀高雅之士,其实能住在这样的洞天福地里,做个快活神仙岂不甚好,他何苦又去处心积虑地做那些阴谋勾当呢?
一行人走走看看,指指点点,还没走到大厅,突然,里边传来了一片呼天喊地的悲号声。“相公,你怎地如此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就不管了!”“公子爷,你的心胸恁地窄,居然会想到走这一步!”哭喊声里有男有女,还夹杂了个孩童清亮的叫声:“爹……爹!娘!”众人听了都是一呆,心说这是谁死了,听那口气……怎么像是南宫剑?
那带路的两个婢女听见堂内哭喊,也顾不上引路了,拔步就往里边跑。宋世杰和谢天刀乍碰上这样的变故,也乱了阵脚,被众人推搡着,哗啦一下都涌进了大厅。
只见里边黑压压地跪了不少人,当头的几人正哭得死去活来,而那厅堂正中的竹榻上,正仰面躺着一人,身穿宝蓝色的长袍,瞧那模样依稀便是南宫剑。谢天刀和宋世杰见到这情形,便想站住脚,先看个仔细,却被后边一些想急于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一推,又往前踉跄了几步。这大厅本来也是个阔的,但这六十多人一涌进来,顿时便拥挤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