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国,遍地绿树成荫,百花盛开。在狐王洞穴旁的桃花林,放眼望去就是一片花团锦簇,生机盎然。花瓣簌簌落下,就如同一场桃花雨,梦幻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和看着扶桑花落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没有那种花落人空悲的伤感,更多的是弥漫着温馨。
真美,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片桃花林,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
“师父,我以后也要在九重天上种满桃花。”我扯着师父宽大的广袖,随着他一同进入了洞穴。
师父听见此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长安啊!你要是想要这么大片的桃花林,九重天恐怕是种不下去!”
我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九重天若是种不下,我便自己寻一座仙山,种上漫山遍野的桃花树。”
师父只是抿嘴轻笑,再也没有说话。
说到底,这也是我少年时期难得有的雄心,不过却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狐洞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把狐洞装点得闪闪发亮。但更多的是接踵而至的人,或者说是各种生灵。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的狐族帝君高大而又显得雍容华贵,湛蓝的眼睛和银白色的长发,标志着狐族与人类的不同。
宴会上的人多是寒暄,从白衣蓝发的人鱼公主,倾国倾城的冰美人若草仙子开始,再到阴气沉沉的鬼族王子。
托我师父的福,让我这个不过百岁的小仙有机会站在这。
“仙子幸会!”面前这细皮嫩肉的小老儿便是道法真君,我与他倒是有几面之缘,倒是没想到他会同我打招呼。
只见他礼数周到的对我拱手作揖,我施然一笑,欠身算是回礼。心觉这架子要是端起来,其实也很容易。
道法真君不知要比我长多少岁,现在这样恭恭敬敬称我一声“仙子”,倒是弄得我颇为不过意。
原因无他,只因我那师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古仙,曾经跟随过盘古大神,连现在的天君都要尊他一声“天尊”。
地位高得吓人,我年幼时多在天宫闯祸,但一直无虞,大概也是仙家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不开罪我的罢。
盘古开天地后,就涌现出各种生灵,上古仙灵神邸各族混战。活下来的,一部分跟从盘古、女娲等神族离去,剩下的仙灵神邸各自雄霸四方。就如青丘九尾狐族,便是上古神邸遗种,所以地位也一直颇高。
有一个说法是:陆上有仙狐,水底有鲛人。这也可见九尾狐的地位之高。
待到道法真君离开,我才敢向四处张望,师父正与司春神君高谈阔论,也注意不到我。我把视线转到别处,企图在人群寻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完全没有踪迹。
我心底没来由的有些失落“真的不在……”
想起他那种孤傲冷淡的脸,一副把所有人都拒之千里的样子,心底又有些酸涩,居然有些心疼起他。
“什么在不在?”
我肩上一沉,身子颤了颤,不知是因为那道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被猛然拍击在我肩上的手吓到。
我回过头看着面前长相可爱的活泼少女,心底颇有些无奈:“瑶光,你不是下凡去了吗?”
“别提了!”瑶光鼓了鼓腮帮子,面露郁色。
见此,我就知道,一定和那司命星君有关。
瑶光是白渊帝君三子的第二个女儿。当年瑶光出生,恰好是天君莅临青丘,天君觉得与她有缘,便赐名瑶光。
也就是这样,瑶光受天君福泽深厚,也得天后喜爱。变成了天宫的贵客,可是这位娇娇女偏偏倾心那木讷的司命星君。
我与司命本是好友,瑶光有天天来找司命,一来二往,我与她也算是熟识了。
近来瑶光也不知道脑袋哪里岔了,说是想要下凡体验凡间疾苦,便是缠着司命不放。可是司命本就是一丝不苟的性子,再加上他本就木讷不懂变通,哪里会答应她。
她目中水光滢滢,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我就是喜欢他,所以找着借口缠着他,不然谁搭理他呀!偏偏他看不出来。”
我连忙收起脸上的笑,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的事,我哪里会笑话你。”
她听得立刻就破涕为笑,我嘴角上弯,自觉自己讲笑话的水平上涨。
瑶光是一个单纯的女孩的,就像水晶一样纯净,还有许多东西她都不懂。
但是我却知道,司命虽然刻板,但是何其聪敏,怎么会不知她的心思。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暗流涌动的大河。河对面的瑶光生活得无忧无虑,以为风平浪静的河面不会有危险,不知渡河的艰险。但是司命知道,他不会让瑶光去涉险,同样他自己也不会,因为他掌管命运的天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两在一起的结果。
我颇有些感慨,微微的叹了口气。却引来了瑶光的侧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闷。”
“走,我带你去桃花林转转,离上次你来都差不多过去了百年了吧!”她拉着我往洞外走,嘴角漾起笑,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好看。
瑶光,你是天生的神女,而司命苦修得以升天,天之娇女的你是无法融入他的世界的,当你有一天受了足够的伤,也许你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飞舞的银发在阳光下闪发出刺眼的光泽,我看着她带着甜笑的侧颜,突然开始心疼这个女孩,她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坦。
“四叔在林子里藏了许多好酒,我带你去拿。”她兴奋的指着前面林子里的桃花树,拉着往林子里跑。
我恍然想起,我第一次来青丘时她也是这般活蹦乱跳,把她家里的人一个个指给我认,告诉我他们各自的习性。
那次她也偷了她四叔的酒,结果刚喝一口她就醉倒了,还是我把她背回了她的狐狸洞。
她一个手刃砍在一颗桃花树下,露出不大不小的陶罐,她欣喜的笑了起来:“啊,挖到了!”
我看着她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断想她以前肯定没少干。
她脸上溅到的泥土,我帮她轻轻拂去。心中颇有些无奈,酒量最是不好,却是最嗜酒。
瑶光搓了搓手,一副馋酒模样,捧起陶罐,解下封口,顿时酒香四溢。
我突然有些心疼那些酒,被她这样白白的糟蹋了。
她从袖子取出了个方桌,方桌上摆着两个玉碗,一言不发的就倒上了,透明的液体如一股清泉流入玉碗中。
整个碗身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酒水被折射出了无色的光芒。
一碗酒下肚,还没过多久,瑶光就趴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喊着:旌盏。那是司命的名字,但是没几个人知道,也从来都没有计较过,一直以来都称他司命。
我摇了摇头,真的没想到,都过去百年,她的酒量还是这么差。
把她送回狐狸洞的任务自然是又落在了我的头上。但为了顾及她的颜面,我只好把她收入袖中。
为了掩饰她的罪行,我连证据都与她一并销毁了。不由得觉得自己太仁至义尽。
好在她的狐狸洞离桃花林不远,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今生今世,只怕我都不会忘记他那双眼睛的淡漠如水。在一片粉色桃花林中,一袭的白衣又显得那么的孤傲。